天启 序章

永乐三年 应天府郊
乍暖还寒的东风吹得酒旗七零八落，不成体统。最恼人的是，它还抽冷子灌带卷地的沙土，令饮茶歇脚的旅人不时喝骂几声。
茶摊开在入京的必经之路上，离城门却是太近了，以至于登门的顾客十之八九都是在此打点行装，为进京做最后准备的，出城的凤毛菱角。而且，生意理所当然的差。
茶老板一边擦着围炉周边的土星沫子，一边偷眼看着新招的小二。这董小是头两天撞上门的乞儿，虽说年岁不大，还是个瘸腿的，但是干活勤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老板当时心一软，就收了当个临时杂役。收归收，心里嘀咕一直没停过。一是怕这小伙心性不正，手脚不干净；二来今天怕是遇见个恶客，董小不要触了霉头……
那茶老板眼中的恶客，是个矮墩的黑汉，刚刚打城门的方向过来。斗笠单衣看不清面孔，前胸后背还挂着鼓囊囊的褡裢。遒劲的小臂赤裸在外，加上一双护腕，隐隐有一丝霸道，怕不是个武人。甫一落座，同桌的樵夫就小心翼翼护着碗，蹭到了隔壁。
黑汉子点了一碗劣茶，然后掏出了一枚小钱在左手里摆弄。这都快半刻钟了，茶水没见下多少。他不是无意识的乱耍，反倒像全神贯注一般。一团金黄的光在几根黑指头间辗转腾挪，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住地收缩膨胀。这奇景让人有一丝错觉，好似一眨眼之间这团光就能化作万两黄金。
此情此景，黑汉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诡异非常。然而在场众人一想到他那一身横肉，心内莫名恐惧起来，纷纷扭回头去，假装没有瞧见，只是茶汤咄的愈发频了抓紧喝完进城。怕是此刻黑汉当中间放一个炸雷般的响屁，大家也只当风大糊了耳朵，不敢置喙。
除了董小。
小钱出现的那一刻，他好似被施了定身咒，提着茶壶，泥胎木塑一般立在黑汉一尺之外。偏生一双招子灵动异常，目光钉在钱币上竟是眨也不眨。若是被有心人瞧见，还真难说此刻他与黑汉哪个更诡异。
直到后者收了“把式”，董小又一瞬间回了神。他紧了紧握把的手，陡然间迈向了漩涡的中心，这一下可给茶老板吓得够呛，怕啥来啥。
“这位爷”，董小的笑容无懈可击：
“茶汤都落灰了，我给您续碗热的”。
斗笠缓缓上扬，黑汉的目光随之撞上了董小的笑脸，却有如实质一般泛起“嗡”的一声似有似无的闷响！桌台上的扬灰以他二人为中心，向外波及。微弱，却迅猛不可阻挡。
紧盯现场的茶老板是唯一目击的人，也自然是唯一遭殃的人，他被迷了眼睛。
“哈！”黑汉一声短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