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祭——生命中总有那么几棵重要的花与树

        那是20世纪的末期，不论战争，新生，繁荣还是俘虏，那的确是一个末世。然而，当时末世里的中国正处于一步一步逐渐壮大的阶段。末世里有一个孩童，住在平房聚集的一处地方，这里被树木从天际彻底覆盖，房屋很低，树木高高在上，遮住大部分阳光，在夏天，只有零零散散的光束随意落下，形成一处处的丁达尔效应。整个地方就像一个迷雾森林，而住在那里的人们，就像是精灵，与这片森林共存共亡的精灵。后来当地政府规划城区发展，把这里作为下一个伫立起石头森林的地方。拆迁的那一天，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就坐在不远处的斜坡上，看到那片迷雾森林被夷为平地。骇人的工业革命怪物和轰鸣的机器声，以及无边的白色烟尘。爆破声，倒塌声，毁灭的气味，四周弥漫开来。如果说这里是小男孩对于家这个概念的诞生地，那么八岁那年他就已经没有了家。
        还记得初中的时候，篮球场的南边儿有一排樱花树，那是我们课间散步必去的地方。还有一棵樱花树，一棵最大的樱花树，在东面不远的地方，真的很大，大到完全把那座雕塑与天空隔阂开来。每当周五的傍晚，篮球声，风声，呼喊声，伴着随风飘落的樱花瓣，这是一段很难抹去的美好记忆，孩童的生活里，或者说，一个课业繁重的初中生的生活里，是需要一些比较超然的东西来做盼头的。每个星期五的感觉在四年里周而复始，就好像生命有终结，有初始，有低谷，有高昂。
        到了高中的时候，没有迷雾森林，没有樱花树。却有了海棠花和皂角树。这样的念想，我相信在每一所学校，在每一处有心人存在的地方，就都会存在。它们不会像信仰，理念，或者象征那般郑重，它们应该是一缕触及灵魂的清风，或者让心情安逸的一种味道，很容易被忽略。但消失的时候，又着实让人不自在。
        到了合适的季节，校园里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怒放，白色的花朵美好到令人凄凉的程度，仿佛耗尽生命的所有能量只求这阳光下的一现。所以为什么有人伤春，叹春，惋春，因为这种美让人窒息，让人心头一紧，让人害怕失去。
        后来我们隔一天再来看，其实花朵还是那样绽放着的。很晚我才知道，原来海棠花，也是蔷薇科的植物。而蔷薇，在我看来，是代表一种不属于任何人任何物，而只为自己的美丽，她们大多带刺，刺意味着防守和进攻，意味着不屈服，不归属。所以我只是远观，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她的美不属于这个世间，因为太过诡异和自私。然而总有那么几个特例要站出来违背属于蔷薇的这份高冷。譬如海棠，又或者草莓。海棠花开花的时间好像很长，到了冬天，落雪覆满花枝，她就又要惊艳一回。我记得很清楚。2009年冬天晚自习课间，我与往常一样走在路上散步，路灯昏黄，一段一段的照亮漆黑的路面，而雪花却是在哪里都是白色的，落在海棠树上亦然。一位女同学看着落雪的海棠激动的大声叫嚷出来，弯腰感叹，活蹦乱跳。衬着路灯，衬着落雪，我发誓那个画面，那个女生，虽不能称之为最美，却也让我三秒钟没回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