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m第十四章
很难形容他对于她究竟有多么有吸引力。他睿智,神秘,但又孤单而忧郁。这让她想要跟随他,想要温暖他。她相信他们是一对对映体,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相互补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认为这种补全应该是幸福的,她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一切问题都会引刃而解,他们会像发了生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般自然而然地得到圆满。
但如今她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并不是说她觉得他们不能补全彼此,相反,越是与他相处,她便越是清楚地看到,他们终将合一,这是她不可逃避地宿命。但这种宿命并非如她以前所想,她意识到,在这种宿命中他们非但不能得到幸福,反倒会不可抑制地走向毁灭与苦难。统一既是虚无。灵魂之间的归一并非是简单的相加,而是相乘,是彻底的自弃,是彻底的变异。她要么失去他,要么失去自己,而这二者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她意识到——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如今不得不承认了——谎言与欺瞒像一面不可逾越的铁幕阻挡在他们之间。她本能地感到他在欺骗自己。这种欺骗就像人们为了保守秘密,刻意用第三者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般。她觉得他仿佛在刻意用一种无法理解的隐语对他说话。
可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她知道他不会,也没有必要对她说什么谎话。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隐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这里有的只是他那赤裸裸的坦诚,残忍的坦诚,无望的坦诚。说到底,她之所以被欺瞒仅仅是因为她不懂得他的语言,因为她总是在不可抑制地曲解那些话,换言之,在她耳中回响着的无非是她自己的回音。这才是她真正畏惧的。如此一来她就真的失去了认识他的全部可能性。如此一来他们的爱便成了全然不对等的了。他只是把她空降到了那令人窒息的高地,却不对她加以指引便转身离去。他没有拒绝她,但这种不拒绝无非是建立在全然的不在意之上,对她而言,这种可能性比一切都要残忍的多。
真正的他似乎只存在于那一瞥之中,除此之外只有谜题,这谜题是荒地,她永远无法触及其核心,却也永远无法逃离。她听见冰面碎裂的声音,于是她兴高采烈地想他奔去。在冰面下隐藏的并非是春天的信息,而逝深渊,仅仅是深渊。那深渊是存在于两个词语间的诅咒,那诅咒是绝对的判决。虚无。沉溺。窒息。般寂静。沉默的疯狂。黑色的太阳。赤色的月光。燃烧的记忆。被一脚踢开的陈尸房。黑色的船帆。消失在墙角的人影。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