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男(上)(2)
我总似乎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但是懒得和他多说,于是继续闭目养气。
这是上海的某一个冬天,我们几乎一整个星期没有出过门,可是也这没什么,因为老王已经大半个星期没有下过床了。
一个小团体中有一个容易衡量的楷模存在,似乎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这个楷模越不地道,观瞻参考的人越会为此感到强烈的庆幸。
反而,如果我们的膜拜对象老王是个每天要洗一次澡、早睡早起、上课从不迟到,有理想有志向并为此努力奋斗的五好青年,我想我们反而会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无法理解的事物总是使人感到恐惧。
虽然老王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寝室里其实早已是精神领袖般的存在,但他的光辉却仍旧实实在在的照耀着我们三个。无时不刻。
“操!老子居然把明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记了!真他妈要死!”狗哥忽然一声怒吼,像一个中了千万彩票却忘了领奖的愤怒彩民,怒砸了手上的鼠标。
这声音中气十足,硬生生把我从感知真气的玄妙境界中拽了出来,也把正在偷吃老王四天前留在桌上的零食的核桃吓得险些噎死。
我们还没来得及发怒,老王却当即掀开被子便从上铺跳下来,死死掐住狗哥的脖子,面红耳赤,“用不着过明天了,现在就给我去死吧!”
一开始我还没当回事,直到狗哥开始痛苦地翻白眼、双手也没劲儿扑腾了,核桃一边咀嚼着什么一边皱眉问我:“哎,你看这两人的演技能不能拿金鸡百花奖?”
我想了想,说,拿奖不成问题,但问题在于,一个入土为安了,另一个去吃牢饭,咱俩谁去代替领奖比较合适?
核桃面露惊恐,失声道:不,我不去,除了寝室我哪也不去!
我说,是啊,我也不想去,我不想当众发言,而且还怕生,所以。
核桃说:所以?
我说:所以我们要把他们俩拉开,虽然我比较喜欢围观看热闹,但仔细考虑后果对咱俩的损害,还是这个做法比较方便。
核桃点点头,说,对的,方便才是一切,只要方便,什么都好。
所以最终老王的刺杀行动失败了,狗哥要死的愿望从而也没有得以实现。
我和核桃都松了一口气。老王要是坐牢了,意味着我们就失去了自己的精神领袖,到最后只能膜拜着对方同时并被对方膜拜,逻辑关系会因此而混乱起来。
我们都很讨厌混乱而复杂的事情。
狗哥并没有因为差点被老王赐死感到愤慨,因为他是一个失恋后尝试过各种花式死法并且最终目空了生死的男人。一个人看破了生死,理应不会轻易变得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