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原创·短篇】(2)

——回来了？
——回来了。
他和父亲的对话从来都是如此的简洁，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起。
每年的夏天他都会回到这里，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周。
他的房间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所有的家具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没有急着收拾，而是拿起了窗台上的小玻璃瓶，瓶里有一株已经枯萎了很久的三叶草。他把瓶子里枯萎的草叶扔掉，灌上一些清水，然后把自己刚采的嫩绿的三叶草插了进去。
窗外的微风吹了进来，他的发梢和三叶草在阳光中微微摇摆着。
——欸？姆，我喜欢三叶草。
——为什么……喜欢三叶草呢？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她朝他笑了起来，微风拂起她的发丝，在阳光中闪耀着光芒。
没有……为什么……
女孩依旧笑着不说话。
是啊，没有为什么，就像那年在阳光下见到的那个少年。她和他的相遇，没有缘由。
他把玻璃瓶放在了窗台上，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流光滑过玻璃表面的小水珠，在水面上闪动着。凝固在相片中的她似乎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他靠在窗台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相框，然后将手指下移，抚过相片中她的脸庞。玻璃在他的指尖留下冰冷的痕迹。
他微微地笑起来。
那一天，是个雨天吧？
深秋的雨很冷，雨珠噼里啪啦地从天空落下来，吻上伞沿。
——突然找我，怎么了？
——我……
——对了，你今年怎么住了这么久？你不用回你妈妈身边吗？不用上学吗？
——拍张照吧？
——什么？
他和她拍了一张合照，背景是晶莹剔透却又冰冷的雨幕。她笑着打量这张照片，他却总觉得这照片有点悲伤。
——我还是喜欢夏天呐。
——啊？
——夏天，有三叶草啊……
她的尾音结束在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中。
夏天，可以见到你啊。
后来他想起来，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张合照。
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五年，深秋的火车站还是那么繁忙。偶尔有枯黄的落叶伏在地面上，也很快就被清洁工扫掉了。
站台上的他和她，都沉默着不说话。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分别之后，他们再也无法重遇了。可是挽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火车的汽笛响了，她像是突然惊醒一样，将一个信封匆匆塞进他的手中，就奔上了火车。转身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