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吹落了桃花,红得像血。
那时候我很穷,家徒四壁的穷。
武艺一般,读书寻常。
倒有一些七弯八绕的血脉,能溯源到中山靖王。但他太能生了,子子孙孙像地里的庄稼,一茬又一茬。我这点稀薄血统,便只余深夜中一豆烛火的荣光。
可我渴望那光荣。
我多么渴望。
灯火如豆,红得像枣。
枣红燃烧,好像我二弟的脸。
我的二弟,唉,我的二弟呢?
记忆是一本不堪重负的旧书,翻一页,就尘埃飞扬。
我吃过最甜的枣子,在二弟推的车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身高九尺,面如重枣,随意一坐,便如山如岳。
我问他:“壮士何来?”
他淡然答道:“杀了恶霸,流亡至此。”
他说得轻描淡写,他答得磊落光明。
他从来不屑掩饰,也不肯隐藏。
我爱极了这份磊落,人皆侧目,我却邀他一起喝酒。
那真是一场好醉。
我见过最快的刀光,名为,青龙偃月。
那一年初战黄巾,五百对五万,我提着双股剑站于人前。
对面是黄巾信徒,乱发披肩,黄巾缠额,形容狰狞,瞧来凶悍可怖。
我的剑在颤,并非惊惧,只是兴奋。
大丈夫扬名,自今日始!
双方列阵,引而待发。
我一个杀字刚刚出口,一霎刀光已经从我身边扑出。
敌阵一触即溃。
刀光过处,遍地人头。
黄巾大将程远志,一合即死。
我忘了说,二弟的刀还有一个名字,名为冷艳锯。
冷的是月,艳的是血,锯的是人头。
后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那一霎刀光总在我身边闪耀。
像每天都有的风,每晚都有的月。
无论南北,他是我的双手,替我横刀立马。
有一次打了败仗,兵荒马乱中,我与二弟也失散了。
真可笑,我似乎永远都在打败仗。
谁能知道一个半生流离的人,为什么还能保持着永不甘于人下的野心?
我渴望,渴望我血脉深处的荣光。
除了曹孟德之外,大概只有云长能够理解吧。
那是我最困难的一段日子。
孤军奋战难在哪里?
不是敌阵凶狠,而是当你纵剑杀敌,背后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在随时滚落人头,喊杀震天的战场,你仍觉孤独。
当我在河北关家庄,听到赤兔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