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

    晚上10點, 天剛剛黑, 外面的雪剛剛停, 屋頂上路上都是白的.
   他走進了他的洗手間. 看著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 大都是潤膚的產品. 大都是女士的. 他的手指習慣性的在洗手台上敲著. 不耐煩或者是不安的時候, 他經常用手指敲著身邊的平面. 有時候是桌子, 有時候是書, 有時候是演奏會會場的椅子. 回過神來, 他意識到他自己還站在洗手間裡, 手指敲打著洗手台.
   他看著鏡子裡的他. 他說了一個字, 鏡子裡的他也跟著他動了動嘴. 他的手指停了下來, 鏡子裡的手指也乖乖地停了下來. 他習慣站在鏡子的左邊, 因為右邊是門. 他還是把門的位置留了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習慣. 習慣甚麼? 想到這裡他突然抬起頭看著鏡子, 鏡子裡除了洗手台, 他, 他身後的一扇窗戶和那扇關著的門, 再也沒有別的物件了. 他嘆了一口氣, 把頭又低了下去, 看著水龍頭. 這個屋子靜得嚇人, 一到晚上. 「原本不是這樣的, 原本不只是------咳咳. 」他打斷了自己, 並打開了水龍頭, 水流了出來. 他把水龍頭的把手調到最左的位置, 看著水嘩嘩地流著. 慢慢地, 水冒熱氣了, 水很燙, 燙水沖到洗手池底, 熱氣翻湧了上來. 他轉過身去, 把洗手間的窗戶開了一些, 冷風頓時吹了進來, 池子裡就變得霧氣繚繞, 鏡子的下部分也結了一層水霧.
他兩眼盯著不斷冒著熱氣的洗手池和矇了一半的鏡子. 一會屋裡就冷了下來, 他把窗戶關上, 回過頭來把水龍頭也關上了.
    水流聲戛然而止, 整個房子又安靜了下來. 他又站到了洗手台前, 手指還在敲著. 愣了一會, 他還是把水龍頭打開了. 他不喜歡在這個時間安靜. 安靜固然是好事, 他坐在鋼琴面前演奏, 最想要的就是觀眾席那邊保持絕對的安靜. 對了, 他前天有一場演奏會, 閉上眼睛他又能聽到自己前晚演繹的拉赫曼尼諾夫的降b小調奏鳴曲. 實在是太震撼了, 那個作品. 彈完了第三樂章最後的華彩之後自己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站起來鞠躬時, 觀眾席裡由絕對安靜中爆發出來的掌聲讓他出來encore多了一首卡普斯汀的音樂會練習曲才肯讓大家滿意地離開. 著實不錯呢! 他對自己說. 鏡子裡的他低著頭向他微笑, 可惜他低著頭, 看不到鏡子裡的微笑. 只一會, 鏡子裡的微笑就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