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蝶沧海

 
甲
母亲去世前，曾送他一套休闲西装做生日礼物，袖口内侧绣着他的名字，外侧则是一对交叉放光的宝剑。
剑非干将莫邪，而似一奶同胞，相同的剑刃剑穗，紫霞龙光，英气满溢。
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罹难。此后，每年生日，他都会翻出那套略显过时的西装，以某种仪式般的虔诚，洗净，熨平，郑重其事地穿在身上，用以纪念他生命中唯一的红颜知己 —— 远行的母亲。
这晚，他照例穿好那套西装，来到一家酒吧赴约。
酒吧里鼓乐震天，红男绿女，癫狂如痴。他却像暴雨中街头孤开的野花，只管在浓烈的酒精、幽深的心事中，载沉载浮……
忽然，一只宝蓝色漆皮高跟鞋从天而降，犹如精确的制导导弹，击中了他的额头。他捡起鞋，有些气恼，茫然四顾。一个短发女孩，从人群中左高右低地钻出来，双手合十，报以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玩得太嗨了，一踢腿，鞋就飞了……”
他笑了，怒气烟消云散。
因为一个苹果，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因为一把熨斗，打印机横空出世。今晚，敲开那扇门的，会是一只高跟鞋吗？
女孩把鞋重新穿在青葱似玉的小脚上，站起身子，如同暗夜里偷开的白玉兰，清新绰约。
“GIVE ME FIVE！”她向他发出邀请，“一起跳舞吧！”
秒针在表盘上转过了一百八十圈，他们俨然成为相识多年的亲密老友，他被这个叫做琪琪的女孩深深吸引。她那尖尖的下巴，鼓鼓的胸脯，细细的长腿，仿佛都像女巫的魔镜，分分钟要将他幻化其间。
琪琪饮尽一瓶啤酒，拍着他的肩膀，约他一起去通宵K歌。他笑笑，欣然应允。
他小跑着去了洗手间，站在小便池前，久违的欢畅尚未完全释放，一双纤嫩蛇滑的手，便从身后缠了过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真的不想让我陪你吗？”
乙
琪琪在酒吧门口等了足足十五分钟，微凉的夜风吹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终于耐不住性子，跑回店里找他。可工作人员却说，洗手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琪琪再次来到门口，见他正倚在一辆特斯拉旁边打电话，西装搭在手肘上，领带也扯到了一边，貌似有点不开心：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又没说不见你，关键是刚才真的很忙，我一直在开会……喂？喂？”
显然，对方不由分说，挂断了他的电话。
琪琪上前质问：“你想晃点我呀，还去不去K歌了？”
他抬起头，心情仿佛回到史前，大概是被什么棘手的事情搅扰到了好心情吧。愣怔了片刻，终于勉强笑了笑，回应说：“去，当然去，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