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难易(3)

不久后，东如街桥头除了一群要饭的，多了个“说书要饭”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些小叫花子要听顾东璃的故事，孩子们对山精海怪的故事着实喜欢，故事讲完一个又来一个，后来人渐渐杂了，男女老少皆有，一天的收益也跟着可观起来。听书的常客除了那几个熟面孔外，还有阿梅。她和那些人不一样，穿着淡红的素衣，总是静静坐着，偶尔面露喜色，偶尔面露凄楚，偶尔面露落寞，偶尔面露愤恨，她的眼睛也是会说话的，不过她的眼中常带笑，她无论面对何种凄楚境地，眼中总是带笑的，以至于在冬日的寒风中，顾东璃总会把她想成一株凌霜傲雪的红梅，傲岸不屈，乐观豁达。
他发现，他渐渐开始喜欢梅花了。
小寒已过，阴云沉沉，寒风刺骨，寸草不生，卷起一层荒凉。
“看来是快下雪了。”顾东璃抬头望了望天，低头哈了口白雾，将怀里的衣物紧了紧，蹒跚走回破屋。
自从那晚脚崴后，伤一直不见好，如今天寒地冻，更是刺骨难忍。
顾东璃每走一步都疼得倒抽一口气，不过想着那破屋还有人候着他，如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走回破屋，门扉吱呀打开，踢开地上几粒石子。
顾东璃四处张望，到处寻不得她身影，便径直走去了后院。
阿梅慵懒地半倚着红梅树，阖眸小憩。眉眼缓缓舒展，双腮桃色微红，唇色如梅。
不知怎的，顾东璃的沉寂已久的心猛烈跳动着
“阿梅。”顾东璃轻声呼唤着。
阿梅微笑着跑到顾东璃身边，抬头好奇张望着他，似乎在问他“带什么东西回来了呀？”
顾东璃展开衣物，一把把阿梅裹入怀中，阿梅似乎想挣脱，顾东璃便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温柔说道：“别走，我冷。”
阿梅突然把头埋进顾东璃的胸口，一声不吭，拽着他的衣襟，颤抖着抽泣起来。
顾东璃捧起她的脸，为她小心翼翼拭去眼泪，俯首将吻轻轻落在额头。
她破涕为笑，眼中荡涤着温柔，似乎消融了满城的冰雪，心中缥缈一抹暗香。
他想，他可能爱上红梅了。
寂寥大地，白雪无言，一株红梅，一缕情思。
 
这寻常人的日子似乎结束地太快了。
顾家的人在后面拼命追捕着，顾东璃和阿梅在白雪皑皑中仓皇逃窜着，他拉着阿梅仓皇逃入一处破茅屋，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明白自己逃不掉了，早晚要回去的，早晚要分开的，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木镯，安安稳稳地把它交付到阿梅手里，紧紧握着阿梅的手，默默注视着阿梅的眼眸，那时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闪耀着不一样的东西。“这是一只梅木镯，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照顾。”刚说出口，顾东璃就懊悔不已，这么回答是不是太残忍了，是不是伤害到她了？是不是就像对陌生人，毫无感情的分别？他明明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明明早已在无数个夜晚想过分离，他明明已经哭过了，他明明已经痛苦过了，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为什么？两人俱是无语凝噎，阿梅使劲摇着头，玉箸千行，泪眼凄迷，她所想要的明明不是感谢。顾东璃蹒跚走向门外，满目苍凉，终究是鼓足了勇气，回头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