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故事读后感集锦(12)

将语言利器弃之不用之后，冯唐试图在性与情的主题上大加开垦，要“凸显现象背后的大毛怪，牵它出来，问问它，情为何物？”性与情，一直是冯氏小说绕着转圈圈的大圆柱子，之前站在这个柱子上的是高中生、大学生等青年人，现在是号称社会中坚力量的中年人。田小明、万美玉、白白露们洗脱了秋水、朱裳们身上的年少之气，却依旧被性与情围困。田小明先是深爱白白露的，但婚后不久渐生倦意；他遇到万美玉，全情投入第二段深爱以至于选择私奔，六个月后却旧局重现，因无法忍受争吵而从二十楼纵身跃下。
田小明们的爱都是真诚的，既有情也有性，完全符合现代人对爱情的基本定义，但为何最终还是酿成了决裂致死的悲剧结局？冯唐用人性来应对这个问题，他给出的答案是：爱情具有排他性。远在美国的白白露与近在咫尺的万美玉，都是出于爱的正当理由而想要监控（独占）田小明的全部世界，这是他不堪忍受的甜蜜重负。然而，这样的回答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冯唐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田小明跳楼之后强制性地进行了篇幅长达三个章节的超现实主义文本实验：田小明没有死，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被王大力带出医院后，田小明被四个壮汉拥簇到宝积寺，成为显示神迹的上师活佛；田小明隐居闹市，潜心研制能帮助人类扯脱男女纠缠的机器“女神一号”，三个月后悄然死去；田小明回到公司，在尾牙年会上翩然起舞。
冯唐有“论一切”的巨大野心，他化身造物主，站在高空中俯瞰芸芸众生。然而，正是在表达深刻思想的野心之处，他难以为继了。从整体结构上推测，末尾的三个章节是小说的重头戏，对人性的洞悉，对灵肉的拷问，本该被处理成华彩咏叹调；但冯唐写得芜杂又牵强，且不说情节的怪异毫无逻辑性做支撑，藉由田小明之口进行的抒情、喟叹、探询亦属支离破碎。文本之所以含混凌乱，全拜思想的晦暗不明所赐。归根结底，冯唐还是没有能牵出那头人性的大毛怪，它隐约可见，却又模糊不清。
不过，这又没什么值得遗憾。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都住着一头大毛怪，如果我们能意识到它的存在，并且时不时地去打探审视一番，其实也就够了，毕竟我们不是也不可能成为无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