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2)

行僧低声回应：“我身子弱，干不了活。”
“哪怕你年纪多大，身子多弱，只要是个人就能干活。”
“我是游方僧……”行僧还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了，“是，我知道你是和尚，那和尚就能吃白饭了？要这样那干脆所有人都当游方和尚，都指望着要饭吃呗！”
行僧听完，一声不吭地转头走了，后头还不断传来妇人的叫骂声。村里其他人也都出来看热闹，这个说：“这和尚真惨。”那个说：“可不嘛，他讨斋讨到这母老虎头上，不被骂一顿才怪呢！”行僧从人群里挤出一条道走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吃了一个馍馍，又拿瓶子喝了口水，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今晚只能找个人家借宿了。
他找到一户标着“理发店”的人家，却差点碰了壁：那家户主是个带孩子的寡妇，说什么也不让他进门，后来是寡妇看这人实在没地方去了，又实在虚弱，就同意他在门房里住一宿。
行僧躺在门房里的草垫上，外面有几个小孩快乐地编歌谣唱：“老头子，买房子，买到一个假房子，只能去当叫花子。”他听着就想：明天我就要走到杨家岭，完成师父的遗愿后，就做点小买卖自食其力，再也不要饭了。
第二天，他醒来后，发现脸上被人贴了一层假胡子，他把胡子撕下来，揣进兜里。然后向寡妇道别，匆匆地走了，走出好几里路后，他才发现水杯不见了——一定是掉在村子里了。

行僧下定决心，必须找回师父的杯子，他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父亲把他送给师父救治，病好后他便跟着师父四处行医，是师父把他养大的，虽说他还没真正皈依，但与师父早已情同父子。蓦地，他脑海里浮现出师父临终前的样子：师父躺在病榻上，费尽力气拿起一个红豆杉的水杯——水杯外壳有许多木饰，还刻了个大弥勒佛，十分好看，对他说，他出家前有个儿子，现在住在杨家岭，师父让他带着这个杯子，去杨家岭后山寺寺庙隔壁找到儿子，把水杯传给他。他点点头，师父闭了眼。他和父亲料理完丧事后，他就拿着杯子走上去杨家岭的路。
他不再迟疑，迈开步子向来路走去，直到中午才回到贾村。一进村，他就看见寡妇的孩子拿着杯子，当“铅球”和几个小孩比谁掷的远。行僧的火蹭一下窜了上来，他冲小孩吼道；“把杯子还给我！”寡妇被这一声暴喝惊出家门，她一眼看见儿子拿着行僧的杯子玩耍，连忙上前将杯子劈手夺过，然后一面道歉，一面把它交还给行僧。
行僧没说什么，拿着杯子走了。那孩子还跟在后面唱：“破杯子，杯子破，扔进炉里当柴火。”寡妇追上来一瞪眼：“谁教你动别人杯子的，快去给人家道歉！”那孩子慢腾腾地往前挪动，仿佛每步都要踩出个坑来，等他走到村口，行僧早已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行僧还没到杨家岭，就已经是傍晚了，所幸他找到一个护林员，能在他的小屋里借住一宿。夜深了，他和护林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行僧突然想到应该问问后山寺的具体位置，于是问他：“你知道杨家岭后山寺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