鄘风·君子偕老（一）(3)

直到那座雄伟卫宫由远及近，就在不远前，年长者才止住与晚辈小子的谈笑，颇有玩味地望之笑道：“嚯！好久没来这卫宫了，不想没越来越破旧，反倒是愈发辉煌富丽了，怕是再过些年，这沬邑是不是可以改名回朝歌了？”
尹来顺而望去，仅是一眼，就能看见好几处僭越周礼规范的设置，如那只有天子宫门才能在外设立的高坚影壁；只有天子宫城才能在外建筑的对立双阙；还有那依然只有天子殿堂才能在上使用的重檐庑殿顶！
“依周礼，诸侯门内才能设影壁，城外只能建单阙，屋顶仅可两坡，这卫侯也僭越得太过了吧！”
尹来愤愤而声，但周公却依旧玩笑着调侃道：“及扶你要是有兴趣，进去后可以记记这卫宫的宫门，是三重诸侯之门，还是五重天子之门——啧，说不定咱们这位卫侯还能让你稍歇点气，只置了四重也说不定啊！”
“世伯，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尹来攥紧的拳头松开，无奈地望向这位颇为洒脱的长辈。然而周公哈哈一笑，尔后理正衣冠，抬手示意其他人安静。末了，在马车渐渐停下前，他用上最后一丝欢快的气氛，笑着低声提醒道：“好了好了，我这老头子要去摆谱了，你小子赶紧收敛下情绪，别垮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咱们是去祝寿，又不是去奔丧，等到真要来这卫宫奔丧的时候，你再搬出这幅表情才正好。”

无可奈何的尹来低首听命道是，可对于世伯这始终带着几分玩笑的话语，他却实在轻松不起来。满心皆是愤懑不平的他忽而忆起多年前，在那大河之上，卫侯的巨大游船如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阴云，远远笼来，压得那时还只是个元士的他不敢喘息，只能手足无措地望着，想嘶声急呼，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车队的前首抵达卫宫门前的影壁，其后的车辆随之节节停驻，摇摇清脆的鸾铃晃起休止的高音，前起后承，如浪推远，涟漪泛泛。
尹来蓦然抬首，看见身为周公的世伯恬然端坐，等着自己按照仪礼扶侍他下车。
——我现在已是大夫……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元士了！如今我是随着公爵周公来访问侯爵卫侯，不再是当年那个轻舟行路的过客！
于心中如此一番自我安定后，尹来深吸一口气，起身先下车舆，再伸手牵引护持着周公下车，待其落地站定，尹来恭顺地退居其后。不过黑坚刚一稳当，在影壁前等候多时的卫国右公子卫职当即迎上，毕恭毕敬地对他施行一礼，朗声道：“卫某见过周公！”
“右公子多礼了。”黑坚蔼笑着扶正右公子，“今日虽说是奉天子之命前来访会卫侯，但实际上我等也是代表天子来向卫侯贺寿的，不过就是参加一场同宗寿宴罢了。你我皆是同宗同源之人，就不必如此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