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依旧.【一】(2)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先来杀了这位陛下。
“你看看朕，是不是大限将至？”
他十五岁那年，陛下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这是对的，影子本来就不该出声。
作为皇帝陛下身后最好的影子，他把这项闭口禅练得极好。
“你在怨朕，对不对？”
这位传说中的君王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没有叹，他现在的呼吸早就很粗重了。
江一还是没有开口，依然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那你就恨吧，我等着有一天，你能杀了我。”
皇帝走了，明黄色的袍子太刺眼，在雪地中划出长长的痕迹。
他没有说“朕”，反而说“我”……
江一抬步跟上，没发出半点声音，像个死人。
“吱嘎。”
皇帝居所的门，其实并不是什么上好的木头，制作它的工匠大概也没怎么用心，开门的声音很大。

“你会死。”
影子只用杀人，不用说话，所以江一的嗓音很难听，像是乌鸦。
对于此刻的君主来说，他也确实是只乌鸦，报丧的乌鸦。
他也沉默着，直到闪着寒光的匕首直插入他的胸口，鲜血慢慢地浸出。
皇帝的眼睛很久都没有情绪了，此刻他的眼睛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光彩。
很少有人会发觉，这尊战场上的杀神、政治上的王者，其实长得很俊美。那双眼睛尤甚。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夸过了。
他的亲人，爱人，都曾为这张脸所着迷。
“不……欠……”
血压太大，那些粘稠得如同老痰的血堵住了他的喉咙，这两个字显得含糊不清。
但江一听懂了。
“不欠。”
他随手撕了一段帷帐系在脸上，推开窗户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