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老虎新娘(6)
宫殿本身自成一个世界,但却是个死的世界,是焚毁殆尽的星球。我看出野兽以钱财买下的不是奢华,而是孤寂。
拉车的小黑马轻快小跑,进入雕刻黄铜大门,门敞开着任风雪肆虐,就像一座谷仓。小厮在大厅满是刮痕的瓷砖地上伸手扶我下车,厅里充斥马厩那种混合甜甜稻草与刺鼻马粪的温暖气味,高耸屋顶下的梁柱有前一个夏天燕子筑巢的痕迹。四周传来纷纷嘶鸣、轻轻踏蹄,十几匹纤细优美的马从食槽里抬起口鼻,竖着耳朵转头看我们。野兽把餐厅拨给马匹使用,厅墙上原先的壁画也正好画着马、狗和人,在一处枝上同时开花结果的树林里。
小厮有礼地拉拉我衣袖。大人正在等。
敞开的门和破掉的窗户四处灌风。我们爬了一道又一道台阶,脚步喀喀踩在大理石地上。穿过一道道拱门与开着的门,我看见一套套拱顶房间重重相连,就像一组盒中盒,形成此处复杂极致的内里。他和我和风是唯一的动静,所有家具都盖着防尘布,吊灯以布包起,画从挂钩拿下正面朝墙靠放,仿佛主人受不了看见它们。这宫殿遭到拆解,仿佛屋主正要搬走或从不曾真正住进来。野兽选择了一个不适人居的住所。
小厮以那双很会说话的棕眼朝我一瞥要我安心,然而那一瞥含有太多怪异的傲慢蔑视,无法安慰我;他继续挪动那双罗圈腿走在我前面,轻声自言自语。我把头抬得髙高,跟在他身后,但尽管力持骄傲自尊,心情仍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