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主母(25)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我感觉她并不是一座雕像。
“她叫，‘主母’。也许你们来时没有心情去四处参观，可她的历史，确凿无疑地就写在这里的每一面墙壁上面。在发送讯号给地球后，我用一年时间走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我想了解，有关她和她子民们的一切。”
拉里的声音出现在我们耳边。吴舰长拔出电击枪，可它随即脱手，落在地上。
“别紧张。”
拉里的语气完全变了。他不再畏畏缩缩，不再带着胆怯的颤音。他的音调里充满了自信与力量，激起这空荡殿堂之内一阵锐利的回响。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上这一场，‘历史课’。”
她的真名已不可考。“主母”是三名姐妹中的一个。她们乘着星星，分别坠向那些收到阳光眷恋的小小世界。在那里，她们灵巧地亲手用大地造出容纳生命的容器，用自己的歌声将它们唤醒。当世界逐渐繁盛变成花园，“主母”则隐入历史的背后，沉眠与注视，欣赏经她之手创造的世界将会走向何方。
起初，一切都很好。
“主母”是仁慈的。她是一位开明的母亲，会为生命的兴盛而喜悦，也会为不可避免的凋亡而悲悯。然而只要生命不曾走到灭种的边缘，她绝不出手干预。她知道，她们都知道，生命，经不起太多的打扰。

可“主母”终于还是不忍于生命们面临灭顶之灾时的无能为力，所以，她选择了给予这里的生命一项过去从来不曾被赠予的礼物。
智慧。
这是一种足以让它们在危亡关头自我拯救的宝物。
起初，一切都很好。
生命自己找到了出路，它们繁荣兴旺，甚至可以移动山峰和海洋。它们对“主母”既感激又崇拜，在她沉睡的地方建起了巨大的殿堂。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它们凭借智慧可以走得更远——走得，比姐妹们所造的生命更远。
可拥有智慧的生命，终于出现了别的瑕疵。
它们的心里有了“洞”，洞的别称，就叫“欲望”。
它们是那样沉醉于欲望，那样不知满足，以致终被承载它们的大地所不容。水消失了，然后是空气。它们的灾难降临了。它们想起“欲望”带来的种种其实都可以没有，但维持生命所需的那些却是不能。它们中幸存的那些逃进地下，为自己的行为而忏悔不已，它们请求“主母”的宽恕，请求她能让它们继续活下去。
面对孩子苦苦哀求，“主母”叹息了。可她能怎么办呢？毕竟，她仍是一位仁慈的母亲。
她再次唱起了歌，可这一次不再是创造的歌、赋予生命的歌，而是改变的歌、教诲的歌和反省的歌。沐浴在这样的歌声下，生命改变了。它们变得谦逊，不再索拿，不再有更多，也不再会更少——即使没有空气没有水，这样的生命也能永世长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