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记

犬记
余幼年，先考市得一德牧，以为余玩伴，名曰“小黑”。犬毛色黝黑发亮，日光耀之若雪，小时聪慧喜人。横骨愈壮，威风凛凛，灵怒机警。先考甚喜，饲之以猪肺，鸡骨，河虾，圈之以砖石，净席，雨棚。黑可识人，接物，递爪，辩死鼠，捕刺猬，驱黄鼬。亦可共情，余喜则摇尾窜跃，余伤则低呜舐主。先考座驾返郭，余不知，黑竖耳摇转，抬鼻向门，十数秒，父至。余十一岁，先考病逝，黑目眦垂泪，哀嚎向天数日。凡有车从街过，皆举目探视，车远亦徘徊。不盈年，绝食水而亡，祖撅穴置之余考墓旁以卫。
余弱冠之年，往保定求学护理，亲友赠母一白色小犬，母谓之曰“来来”，寓意吾儿归来。尝短信余曰：吾视犬，如视汝归！余祖父母亦辛勤饲养，祖尝于昌黎鬻废品旧物，每每带新鲜食材与犬。来来一日误食死鼠，暴毙。
后母又得一白犬，护之亦甚，随旁携行，误钻花墙，脖绳勒颈而死。
余成年，相亲对象家有黄犬曰“大虎”，岳母买菜归，余帮携之，虎以为抢夺，犬牙掐余腿，岳父棒挞之，数日虎伤心而猝。
祖亦饲一犬，无名，塑板为窝，铁棍麻绳约束，日晒雨淋，食剩菜黍末。精细草料祖饲于鸡，鸡生蛋馈余及余儿女。犬生疮，哀嚎数日，祖不忍，贩于行商，终其残生。
吾谓祖父曰：同事欲赠犬，祖可饲之。祖曰：毋养矣，年岁亦长，无力维持，且犬生而为灵，病伤亡猝，皆为心伤。故不肯为。
余叹，三十余年漫漫又须臾，人生路长，或有幸亦步亦趋，同路而行，然早晚歧路殊途。受恩则倾力相报，受辱则制怒而轻身，得势也清心寡欲，低谷能屈伸自如。世之常理，然知行合一，自律守身者少，记为文与同路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