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指】潮汐引力(7)

“再睡会儿？”后视镜里映出双异色眼瞳，指挥官舒展了一下身躯，从脊椎到关节拉伸出一片让渡边眉头紧皱的咔巴咔巴，未了并不在乎地爬回副驾驶，接过增补的地图：“醒了。再躺下去该晕了……这是，补给地点？”
“是，那里有个废弃集落，是曾经的遗忘者贸易点，按计算来看目前还没有被红潮覆盖。这辆车不怎么耐高温，正午前我们得赶到。”
他们这一路都迎着太阳，指挥官看了一眼逐渐刺目的光线，凑过去替驾驶员打下遮阳板，照旧被铁皮烫了一下，在渡边不赞成的注视里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窝在副驾驶上。
荒野，旧车，烈日，无人区，这一切凑在一起，所有感知都会随之开阔到天际。路径和速度都不受约束，于是总有种肆意的浪漫在潜滋暗长。指挥官靠在副座上看他，看他随意搭在方向盘边的小臂，像某场旧电影中的主角。
日头极盛前，他们总算及时赶到了目的地，废弃的遗忘者贸易点满目疮痍，渡边没有丝毫迟疑，倒车入库一气呵成，硬是将车挤进小的可怜的阴影下。
时间不多，危险随时可能追上两位掉队的逃亡者，无需指令，车身停稳的那一刻行动就已经开始。他们同时翻身下车，对着物资精打细算，于废墟中搜寻起勉强能用的遗物，从彻底报废的运输车上拆下沾满机油的零件。

两人皆是上得战场下得库房，生存技能点得不少，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打补丁似得将这辆忒修斯之车修出个能看得过眼的样。指挥官放下扳手，学着渡边的样子在沙地上蹭干净手，不经意侧身，看见废墟上开出的花。
临近红潮的土地早已失去肥力，与月壤并无太大差别，那唯一一朵花能长出已是奇迹，没有人忍心苛责其外观如何。
它就那样灰扑扑地立着，细瘦的茎叶如一触即碎墓碑，像某种悼念。
“带不走的，记着就好。”他只朝那花看了一眼，就已经被渡边捕捉到。
指挥官极轻地笑起来，不插旗派们将所有以“下次有机会”为开头的句式同时咽下，留下也许会在多年后重现的交错记忆。
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停下脚步，唯有那惊鸿一瞥长久留存，对生命的敬意平等地给予挣扎求生的所有存在。他们借着废墟躲过最毒的日头，按预订时间准时启程，满世界都是被熨烫过的温度。
指挥官好了伤疤忘了疼，降下车窗，手肘撑在窗框上，用指尖敲打着玻璃边缘。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但渡边随着敲击的节奏低声哼唱起来，反而将胡乱敲打的拍子带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