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村记忆】解脱(3)

我不懂，但从那之后，我隐隐意识到，有些优越感，本身就是犯罪，有些地方，总有人会充当别人那听得算不上清楚准确，且有自我思想的耳朵。
这之后，他认识我了，遇到我会主动打招呼，我也会很有礼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礼貌的回礼。
如此数年，我的学籍由初中升到了高中，我的关注点也由文娱上升到了简单的国家政策，我第一次了解到了三农知识，第一次知道了低保和五保。
我认为，他那种情况，怎么说也该有个低保，于是刚刚接受了新知识，想要救人民于水火的幼稚、天真的我，在假期去到了他家。
我开门见山：“伯伯，有人帮你办了低保吗？”
他：“应该办了的。”
我：“应该是什么意思？”
他：“很多事情...我搞不清楚，我甚至连晚上睡觉时关没关门我都搞不清楚...”
我：“低保有钱拿的，你该去搞清楚。”
他沉默了，他低下了头，他颤抖着手倒酒。
我：“好，我去帮你问一问村书记吧。”

看着无言的他，我尴尬的同时，更觉得他受了委屈，于是起身要去找村支书问明情况，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拉住了我。
他：“低保从来都有，只是，我的钱留不住，你不用去问了。”
我：“留不住是什么意思？”
他：“我迷糊到睡前关没关门都不知道，再多钱，也是梁上君子的...”
我：“你...”
我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他难得一笑，用脏兮兮的酒杯给我倒了杯酒。
他：“听说你考上省重点高中了，了不起，多读点书...”
我勉强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告辞。我原想再问一下他的往事，但不知怎的，我问不出口。
走出他的土砖房，我注意到住在他隔壁的他的哥哥正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我，我当时没在意，还冲他笑了笑才离开。
现在想来，那位梁山君子恐怕就是他的哥哥，以至于他甚至不愿意直呼小偷，而是像个学问人一样，用上了梁山君子这种文雅的称呼。
这次辞别之后，去城里读书的我与他就很少相见了，直到2019年的国庆，我又一次得了送酒的差事，才再一次正式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