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如果不吭声,就会被遗忘。
居住在野地康复中心的无头百无聊赖,没有人听他说话了,也没人找他说话,他才发现,从前他喋喋不休,一部分是为左脚,一部分也是为自己。现在他的郁结越来越深重。
无头靠在窗边看风景,绿色的树,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宁静。他忍不住思考,自言自语,好像又有许多沉默的人听他说话了。
那么空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五平方!五平方的房间里就他一个人!那些事就像尘埃,飘满了屋,一呼一吸,都心痛。
他把房间的布局改换了,桌子从这边搬到那边,镜子从那边放到这边。刚换的时候心情畅快,没摆几分钟,就又烦躁了。他想砸光了屋子里的一切,或者一把火烧了,连带自己,也一同消失。
把头放平在地板上,或者把脸埋进枕头里,都无法疏解内心的痛苦。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哭着笑,一会儿笑着哭。
闷了两天,护士推着他出门,外面的空气竟然果真与室内是不同的!开阔的、空旷的、自然的空气,让他倏然觉得自己是一粒尘,小到侥幸被兜进罐子里放在显微镜下才有可能被发现的微小。他自轻,又很感动,好像大自然救了他一命。
护士把他推回房间,他也不难过了,因为胸中还残有外面的空气。
无头等了半年,才等来两个病友,有人听自己说话了,他又不想说了。无头不愿意见人了,只肯和自然对话。
这叫什么事呢?护士想不明白,如果她能想明白,她就不是护士了。
精神上的死亡可以复生,无头复生了,现在的他和从前的他大不一样,但对左脚的执着总还是在的,而且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