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2)
如你所见,不论是婚礼还是葬礼,这里总是没由来地吵闹。这里的就像是一个个色彩过于艳丽的劣质八音盒,廉价的外表下储存着每个罗镇人对生老病死的额外希冀。
当然了,那些习惯这里吵闹的人,便会喜欢这种无缘无故的吵闹,他们会接纳这里的审美、融进这里的生活。
叫人惋惜的是,房檐并不在其中。
准确来说,是她习惯了这种名不副实的热闹,却迟迟难以与周围环境实现和解。
她的这种自我为难的态度,表达在平静无波的生活里,便是父亲认为的自命不凡。
其实,她一直不解到底什么是“凡”,什么又是“不凡”。庄周梦蝶,蝴蝶成了庄周的“不凡”;孟母三迁,坏邻居是孟母的“凡”。
父亲认为,罗镇人、甚至他自己,都是“凡”吗?他可很少这样谦卑,多半只是难得逮了到问题,为了说教而一时不查罢了。
那又是为什么,父亲就连表达自己不喜的态度里,都透着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自卑?
在这个社会里,他很早就服从了自己弱者的身份,这种屡遭挫折的懦弱渗透进了他的言行举止,导致他连表达愤怒和抗争都是悄无声息地低声下气,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早就认可了自己的失败。
他所讨厌的,到底是房檐对村里人生活方式的批判态度,还是——他根本不喜欢跟这里不一样、显得格格不入的人?
但是年轻人总是格格不入的啊,大人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起先就默认了自己才是被归顺的对象?
不论如何,房檐总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太小的时候,她总要先学,才能做选择。
房家人之间的房子,大多都距离很近,初衷是为了互相帮衬,而房数是房檐的堂哥,大她五六岁,他家房子就在房檐家后面。
只是, 哪怕挨得再近,两个孩子却并不相熟。仅仅是大人们又要带孩子、又想聚在一起打牌了,因此连着他们不得不碰面时,才会互相敷衍几句。
他们虽然都是孩子,但小孩子瞧不起大孩子乖张,大孩子看不起小孩子听话。
如果用成绩论人品,房数必然是渣滓;而如果用交际圈子论人品,那房数也是渣滓。便是把所有评判因素放在一起,相貌、性格、行为等等,都不能真正全面地评价这个人。
因为他除了为人最的、因基本趋利避害反应而产生的行为,比如明明是为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也同样让他人受益,他这个人就没有别的任何值得稍微细说的优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