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的记忆(5)

吝啬鬼的世界里，便是他自认为属于他空气，旁人想用了，也是需要权限的。
母亲是心虚的，长久的压迫让她早就不能辨明是非对错，她唯唯诺诺地听着男人的训斥，眼神里满是幽怨和茫然。
一个多月后，父亲却仍不肯松嘴，颇有变本加厉的势头。母亲很委屈，虽然对于丈夫她很早就放弃了抗争，但是她也早就把两个几岁的孩子当成了主心骨。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能够自主的权利和能力。所以，即使是在孩子这里，她也不是高位，她起先就默认了自己羔羊的身份，她从来都是被支配者。所以，哪怕是放弃了暴虐的父亲，她也能更温顺地服从于自己怯懦的孩子。
于是，母亲又开始了仔仔细细的哭诉，她总是企图从孩子这里得到慰藉，和那可有可无的支持与理解。
父亲总说母亲是家里的老大，对此母亲总是晦涩一笑。在他脾气还算不错的时候，他总会逗着姐弟俩，自怨自艾地说自己是家里的仆从。这种名不副实的地位转变令他无比着迷，从中他能获得自己由统治者，变为被奴役对象的变态满足。
然而在实际上，家中大大小小事无巨细，他总是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并且大多数时候，他甚至都听不得旁人多嘴一句。

为人父的巨大权利和眼前窘迫的生活令他羞愤难当，同样滋生了他的诸多不满。让他最不满的，便是房檐和房浩，因为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乖巧的人。
偏生他和母亲一样，都是那种胸无点墨的小人物，即使是搜肠刮肚，也只能拧巴出丁点儿干涩的逻辑。
他们这样的人甚至没有什么像样儿资格和能力，法律却对他们格外宽宥，它纵容他们踩着底线生儿育女，又放任他们去突破底线胡作非为。
劳动力是原油，生育责任越模糊，就越能制造更多这样粗制滥造的父母、和轻如鸿毛的孩子。最终，他们和孩子都成了这个社会煮豆燃豆萁般的廉价消耗品。
父亲说房檐太正派，房浩又太滑头。他便总要逮着机会就用自己那逻辑难以自洽的道理去训一训，甚至在大多数时候，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机会。
因此而产生的构陷和冤枉不胜枚举，俩孩子都在他口口声声的“信任”中迷失，又在他真实而尖锐的质疑和恶意满满的揣测中长大。
小洋楼就这样毫无选择地搀扶着红砖房长大。
终于，房檐家要翻新了。
在机器搅拌水泥的轰鸣声中，那惹眼的门洞又被遮遮掩掩地粉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