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失雨》 （一个大学生对疫情时代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反思）(3)

大雨持续了七天从未间断，内陆城市引以为豪的排水系统被大雨彻底击垮，排水防御系统就像装着米的布袋子面对老鼠一样脆弱可笑。地铁和公交等基础交通设施彻底瘫痪，超市的物资被哄抢一空，穷人遮蔽风雨的彩钢瓦房屋被大水冲到城市各地，从进水的地铁口到漂满垃圾的高档小区。都是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如果你细细一看你会突然发现冗长的生命里那些奢华的生活背后是如此肮脏，女孩子心爱的布娃娃里露出腐败的棉絮，高档的西装里爬满蟑螂。人人等候着政府的援助，可是“大雨”刚刚露出他的面目。
首先是吐字不清，人们最开始以为这是大雨过后降温导致的感冒。可是随着大雨过去几个星期之后，人们发现其实是人开始无法调用语言熟练的描述生活里熟悉的事物。这是失语症的前兆，在淋过大雨的人身上这种情况尤为明显并在数日之内快速恶化，从刚开始的吐字不清到结结巴巴再到完全不能用语言发声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到看不懂文字。仅仅数月而已。人们开始慢慢恐慌，失语现象就像凤仙花的种子一样在人们之中爆炸开，丧失语言能力的人最后会在现今不可治愈的持续低烧之中直到死亡。一时间恐慌袭来，人们只知道淋过大雨的人该类现象发生的特别明显且快速，在吸入大雨之后的空气也会“感染”类似症状。逝去的生命就像枯黄的落叶一样从人类社会这个参天大树上快速落下。人们恐慌，打砸着街道的雕塑，开始哄抢着超市的食物，试图在语言能力失去的危机下把生活变得热热闹闹，纵使他们已经看不懂超市特价商品上写的文字了。

可是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它要带走的人。
两年后，绝大部分城市变成了所谓的鬼城。大雨之后，微生物聚落体系极其发达，尸体就像被人用橡皮擦抹掉了一样迅速消失。没有语言，没有悲喜，更没有被记录下的文字，一切都像是被大雨洗掉了，文明在赤金色的云彩飘过后变成了灰色。也许这该是世界本来的颜色吧。证明“落叶”存在过的证据就是露着腐败棉絮的布娃娃，诸如此类的生活物品。还有破败的散发着塑料气味的皮套玩具，长满杂草的写字楼，摇摇欲坠的霓虹灯等等都随着淋过大雨的人像落叶一眼化在时间的泥土里，大雨前的社会被后人无比怀念，称为——黄金时代。
有没有幸存者？
有的，越远离受大雨淋过的地方和地表，失语现象在身体上就会蔓延的越慢，在某些特定的地下深处，诸如矿洞和地下工事等地方。人们接触的雨水越少越能保持语言功能上的清醒，最后的还保留语言能力的幸存者有的在地下互相抱团，可有人发现在废土环境下试图建立现代社会体系根本就是一纸空谈，更何况都在缓慢的失语，于是小批人出走。最多十几年，将不会有语言文明存在。这是终极的悲哀，没有战争，没有核弹，语言灭绝了社会组织。正处在失语状态下的人互相抱团，奇怪的是他们之前民族不同国家不同甚至人种都不同。语言是思想的外化，失去了语言能力便像可怜虫一样抱团，一种怪异地和谐。文明社会几千年刀枪棍棒到热兵器甚至核武都没能解决的人类和谐问题，在一场大雨过后，失语的人们似乎有了静默的约定——活着，见证文明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