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鲸鱼之夜(4)

“秋山，我该怎么和你说出心底隐藏的那个巨大的秘密？现在的你是不会理解的，你不信，你不信自己有一天竟而会老去。”
最终，我记起了那封信。
那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封口处仔细地上了胶水，久美双手递给我，我看到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略微苍白的指甲修剪得很是干净。
“是什么？”我接过，拿在手里甸了一下，很有质感。
“四十岁”，久美微笑着说，神情天真单纯如同一个孩子，“秋山你，现在才二十岁呐。”我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在讲什么。“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这听起来或许有点可笑、有点幼稚，但是你一定得答应我。”不等我发话，她又继续说：“这是我送你四十岁的生日礼物”，说着说着脸颊有些发红，“等到你四十岁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回事，然后拆开来看，这是我在你二十岁的时候给四十岁的你写下的东西。是不是很有意义？”我看着久美，她依旧笑着，眼角有淡淡的纹路浮现出来。我总觉得她快要哭了，像是极力地、忍住了极大的悲伤一样。虽然心中满是不解，我还是点头道：“知道了，我会记得的。”“太好了，那么，我走咯？” 
“嗯。”
“再见，秋山。”

“再见。”
久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的哀伤像是寒冬深林里看似温暖明亮的火焰，却灼得人心慌、刺得人意乱。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无法从这种感觉中抽离出来，心里空落落的如同永永远远失去了某种珍贵的东西一样。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久美。
那封信被我搁到哪里去了呢？我将胳膊枕在头下，仔细地回忆着——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学生时代以及工作后、结婚前的东西都被母亲收纳在一个纸箱里，婚后搬到了现在住的房子里。起初放在客厅的角落，后来静子嫌它碍眼，转移到冬冬的床下了——应该是在冬冬的床下。
要去找找看吗？
我没有动。
算了，先睡吧，明天再去找。这么晚跑到儿子屋里乱找一通，会把他吵醒的。若是被当成窃贼吓到他，静子怕是又得大呼小叫一阵子——那无休无止的抱怨和唠叨——想来就头疼。
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后，我把手臂从脑袋后面抽出来伸进被子里，心安理得地侧过身准备入眠。
脑海中那些封存已久的关于久美的记忆却苏醒了。
唔，久美，她离开我已经……已经二十年了，她四十三岁了，真不可思议，久美居然会四十三岁。我试图以脑袋里残留的影像拼凑起她当时的容颜，以此为基础想象中年的她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记不起她的脸，这大抵是二十年前的我绝对想不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