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扶桑僧(3)

他想到以往的每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想到曾经疯跑的田野、想到堤上的大水车、想到那棵与他同名的老树。想到娇娇，想到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哭起来。

他哭着哭着觉得累了，于是开始呻吟起来。此时堤上吹过缕缕春末夏初的凉风，两颊像刀割般的疼。他又觉得自己委屈了。又开始对着这漫漫长夜抱怨自己的苦楚：当初我就不该留在寺庙里吧，说不定在镇上冻死也比受这些苦强多啦！我干嘛还非要当和尚呢？你看那些干农活儿的都觉得和尚可怜，或许我真不应该当和尚吧……
那夜以后，扶桑每天都在庙里念经，没有再去找过娇娇。只是比平时少言寡语的多了。住持跟来烧香的人说：“扶桑变了，变得比我自己都沉默了。他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以前什么事都是很高兴的跟我讲，现在却都憋在自己心里。这孩子从小就是受苦的命。”
娇娇不久后就被她爹接到镇上去了，他们在那儿给她找了个教书的先生，整天连家门都不让娇娇出啦！
就这样，扶桑跟娇娇算是永别了，但扶桑还记得那晚娇娇在月下说的话：扶桑，我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回忆起这句话依旧恍如昨日，他在口中喃喃着：好…好……
转眼间扶桑十八岁了，个头已经高过了舅舅，成了男子汉了。他也成了十里八村儿有名的和尚，每天跟舅舅东跑西颠地去给人做法事。只是人变得呆板了，话也就更少了。人都说扶桑穷苦傻了，一个原本机灵的小孩儿让生活崔垮了。
这天扶桑跟舅舅做完法事，路过一片麦田。远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叫他。他转过头去看，一眼便认出是娇娇。她手里挥舞着一个小玩意儿，朝扶桑这边跑着。扶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有别于平时木讷的神情，他只是停住了脚步，望着娇娇跑过来，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