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如影随形(11)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街道的两旁是几栋仅有四五层高的小楼，窗户里是黑的，没有亮灯。远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老旧的荧光灯一闪一闪的。
他站在那根唯一正常工作的路灯下，所有的影子似乎都在逃离他。
“你准备好了吗？”男人感受到影子似乎有些紧张。
影子的声音颤抖着，却透露出此前未曾有过的坚定：
“嗯，不论如何...我也想过完一段完整的人生。谢谢，与你的相处教会了我许多，给了我能够勇敢克服困难的勇气。”
“也许，我们下辈子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能够握手的那种。”
“现在，我要回家了...去接受我曾逃避的惩罚。”
他没有低头看脚下的影子，只是轻轻了问一句：“哪个方向？”
他的影子伸出一条在他看来有些瘦弱的手臂，指向了其中一栋小楼。男人向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影子逆着光的方向生长着，很快便超过了男人的身高，融进了黑暗的小镇浑然一体的拥抱中。

男人收回了脚步，他的影子已经回归了他对影子最朴素的理解，忠实地反映着中年男人发福的身材。他苦笑一声，上了车。
回去的途中，男人顺路进了一家有着可爱招牌的店铺，订购了一个蛋糕。
明天是女儿的生日。
【五】
老人仍未习惯于大排档的喧嚣，他提着塑料袋，拖着苍老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目光流过陌生的街景。
鼎沸的人声，碰撞的啤酒瓶飞出水花，刺眼的霓虹灯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印在沾着油污，散落着竹签和虾壳的水泥地上。
曾经的房子让给了养育孩子的女儿，老人凭一份微薄的退休金和女儿的供养，租在一个附近的小区。
小区的环境尚可，只是自己租的楼层较低，过了正午就照不到阳光。但对一个老人而言，有一个还算孝顺的女儿，一个不算太寒酸的容身之所，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老人提着塑料袋的右手感到了阻力，他用力地拽了一把，脆弱的袋子撕裂开来，露出一条狭长的伤疤。新鲜的鱼漏出裂缝掉在了地上，透明的鳞片反射着斑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