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生(2)

临近分别，他决定那位姑娘一起，留在这里自谋生计。离开时，师傅望着老张与姑娘十指相扣的双手，会心一笑，带着戏班子踏上旅途。从此，老张和姑娘自己的戏班子便在镇上开张了。从最初的两人逐渐发展为一支规模中等的队伍，从最初的艰难运营到后来的风生水起，从最初的门可罗雀到后来的座无虚席。老张经历了许多艰难的时光，而老张最幸福的时刻，是和她在一起唱戏的时候。每当开锣，阳刚的武生与柔情的正旦同台，老张总会沉浸于剧中，与她共同享受京剧带来的欢愉。
 尘封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也带来了些许悲伤。
一团云缓缓飘过，月光被遮蔽，戏台子变回了原来的黯淡无光，老张也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望着早已落满灰尘的陈旧的戏台，破败不堪、红漆几乎全部脱落下来的一桌二椅和架子上早已锈蚀的一排长枪，老张来回踱着，不时抚摸这些老朋友，老张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眶逐渐湿润......

时过境迁，随着科技的发展，镇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发展为先进的大都市，人们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加多样，好看的电视剧电影和好玩的游戏层出不穷，来听京剧的除了镇子上的一些老朋友鲜有新主顾光临。曾经的戏班子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解散，夫妻两人也选择改开餐馆。起初老张仍幻想在清晨或是半夜吼上两句“奉命去杀秦香莲。　来到路口用目看，一妇两幼在前边。紧急追赶莫迟延”，然而不出多长时间就接到举报说严重扰民，环顾四周这片由钢筋水泥构成的森林，老张一直在想：时代，真的变了......
纵使前路暗淡，仍要发出这最后的绝响皎洁的月穿梭于云间，清冷的月光不时洒向地面，如同小提琴拉出的夜曲，飘渺而又凄清。不知为何，老张又有了一股想要吼上一嗓子的冲动，尽管可能遭到邻居的举报，尽管有可能吵醒已经入睡的老伴，尽管这阳刚的戏腔可能成为了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存在，他仍要开嗓，他不想忘记这个陪伴他半生的戏剧，他更不想让世人忘记这门经典的传统文化艺术。他重新抄起那柄锈蚀的长枪，在月光下挥舞着，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之前，那段面对全场观众卖力表演的时光。重新登上戏台，他再次化身为那个英勇果敢，七进七出的赵子龙，直面曹营大吼“拨马一合贼丧命，只见身旁放光明。”重新穿上戏服，他的双眼再次变得炯炯有神，每一个动作都刚劲有力，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他忘记了戏班子解散时的悲伤，他忘记了儿子外出打工前那无奈的眼神，他只是那个一直活跃于戏台上的武生，他只是那个一直热爱京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