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铁】比肩（小说/短）(13)

他钦佩那样的对手。可守泽却反过来说，鬼龙也是个英雄。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令鬼龙一阵反胃，他甚至感到被嘲弄得体无完肤，无力还手。尽管守泽真诚得像剖开了心脏摊给他看，那身影仍是高高在上地遮住了视线。
铁虎站在浴室的镜前凝望了许久。不齐整的碎发似刘海垂在额前，点点水珠从发丝上滑落。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表情，若是在艺术家的笔下，投入人海便要被挖去双眼，随波逐流。
他想象着“大将”的样子，再次撩起一边的头发，完整露出的眼睛在水汽的萦绕中逐渐明亮。立挺着的头发过长了，不一会儿又软趴趴地塌下来。
他一咬牙，抓来一把剪刀。扯着那缕头发，岔开的刀锋停在中间，呼吸越发深长，迟迟未动的手开始发酸地颤抖。
在遇见那一抹红之前，他从未如此在意过自己的颜色——在阴云密布时，在夜幕降临时，存在于自然中最原始的黑色，它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潜伏在自己身边。
吞噬着万物的黑，算不上是一种“颜色”。

他确信自己不是色盲，曾经母亲牵着他穿过墓丛时他分明看得见树林的青翠和夕阳的暖红，只有身上的小西装和形状各异的墓碑呈现出约定俗成的黑白灰。
脚步停在与自己的个头差不多高的一座墓前，手被握在母亲的手心里，轻轻抚在了墓主人的照片上，那里面的小孩子笑不露齿地眯着眼，好似坐不住地就要从镜头前的椅子上冲过来。下方几行黑字，将他的生命滞留在三年前。
彼时，黑暗的怪兽已经成熟，低吼咆哮着，掀起不亚于海啸的震荡正粉碎着这个国家的经济，纸醉金迷的大厦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人们一脚踏空，跌入与妖魔鬼怪互相撕扯的地狱。
远在东京的父亲挤在证券交易所的大厅，眼看着最后残存的一点希望也付之一炬，揪着头发蹲坐在地，久久地直不起腰。而留在故乡的母亲像后来握着小铁虎的手那样，在抢救室里紧紧握着另一双逐渐冷却的小手，直到它们再也无法动弹。
乌鸦盘旋后落脚在碑头，小铁虎抬起手背，它的头凑过来蹭了蹭。他望向母亲，不谙世事地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