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沙·籍籍无名(2)

有卖头发拿的三千块钱，我不至于露宿街头被人捡尸什么的，但问题是这二十万要怎么还？我对此是完全没有想法的；那一段时间我开始报复性的省钱，住不到一百块的蟑螂民宿，吃最省的泡面，回忆自己以前为什么不能多攒下一分钱，化妆品、零食、游戏上的钱为什么不能少花些。负债对我最大的打击不是不能花钱，少吃点零食对我并不算什么，垃圾的环境忍忍也就过去了，负债对我最大的打击是我看不到这份钱还清的那天，一眼望不到边。天天夜里偷偷的哭，然后第二天再度出去找工作、碰壁，看着手里的三千块钱渐渐耗尽我更是愈发的心慌，我害怕某天真的要住在公园，害怕被强暴，害怕被抢走身上的衣服、手机、身份证，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汉。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有几个晚上我会自发的去找那种能住的、还算暖和的、安全的位置，但事实是不管蟑螂旅馆里隔壁的鼾声让人如何难以忍受，都是好过夜里冷飕飕的寒风的。对曾经的我而言，夏夜的凉风是令人心情舒畅的；但在此处入睡，每隔半小时左右来一次的吹拂会让一切美梦成为奢望。
我捏着街边捡的烟屁股，想着眼前二十万的巨款，狠狠的吸了一口，落下几滴对于未知的害怕后，被呛的连咳。也就是那天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全身冰凉的时候，夏言发现了我。他在那边的灯光下，看着缩在垃圾桶旁的我看了许久，走过来蹲下，戳了戳我的头。

“喂，小子，怎么不回家？”
我并不想回答他，困意已经渐渐涌上心头，只是他一下下的戳打令人烦躁——我只得厌恶的看着他，答道：“没家。”
“离家出走？”他嗤笑一下，得意洋洋的道：“找不到工作吧，我跟你讲，没身份证出来混可是要吃大亏的。要不要进厂感受下死亡流水线？我保证你想念家里的香馒头。”
看着面前这个堆着笑脸如小丑般的男人，我一时语塞，没什么思虑就答应了他的邀请。
***
男人的名字叫夏言，他在的流水线缺人缺的厉害，就把我捡来了。夜班、工资五千、社保、每天上工十小时、两班倒、宿舍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只有五个人一起住。
比之同行这已经算不错的条件，但实际上是，这条生产线，算上我，一共两个人。
好像是因为这条线的上一任线长和工人起了矛盾，整条线的人全跑光了，线长引咎辞退，然后他就被拽来救火了。
流水线的工作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他也没想到我会跟着他干完第一周的工作，毕竟不管待遇怎么样，流水线就是流水线，苦的过分的。
大概第三天开始就能明显感受到那种难受，没有挂钟，根本不知道时间，整个人完全是麻的，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各种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