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橙子(10)

几乎所有到场者都心知肚明，出席高中同学会的动机向来都不简单。餐厅里食客不少，他们挤在一张长桌周围，用火热的目光打量彼此，毫不遮掩。但唐宁宁只是心不在焉地吃饭，专注于切开盘子里的牛排放入口中。莫名的，她认定天文楼坠亡事件是一场谋杀。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对吧？人们尚未发现黑天鹅时曾一度以为“天鹅”等同于“白色”。即使降落到现实的概率微乎其微，归纳法背面仍有无限的、永恒的可能性存在。没人能轻易否决这种臆测，也没人能轻易否决她仿佛亲眼目睹的作案动机。是妒忌，妒忌的火焰会吞噬整个世界。天台上，凶手推翻了那具曼妙躯体。受害女性失去站立的依凭，只剩下丰密乌黑的长发飘荡在灰暗的云层之间。
聚会散场，一天后，唐宁宁阴沉着脸回到工位。同事养在柜台上的百合开了，香气浓郁。他忘了及时摘掉花蕊，殷红花粉散落在花瓣上留下斑点。真可惜，她想，它们很快就会枯萎。过一会儿女上司进入视线。她低下头，翻弄自己的单肩包。没什么好找的。手指碰到包底一张硬卡纸，赫然印着工作地点和高中同学的名字，看来他即将成为一名职业律师。放下名片，能看见背面还有一行暧昧的手写字：“希望下周再见。”

她甚至没有怀疑这个邀约是否真诚。巧的是，律师同学此时传来讯息请她看场电影。周末排片不算平庸，却让人提不起兴趣。他又改口，约她共进晚餐。参与同学会的目的达到了，可现在，她的心是一个漆黑的无底洞，虚空，不知餍足。夏子翊今天要去学校应付期中作业。进组的演员戏份杀青，马上就会回来。春深了，季节即将交替。傍晚，夕阳染红半面天空。云在近处，在余晖里弥漫，像海，像烟雾，像光滑丝绒的绸缎。刹那间，她觉得愧对晚霞。自然展示着神迹，但填不满她的缺失。
06
最终，唐宁宁以婉拒回应。几天以来律师不依不饶，坚持说工作地点距离很近，往后可以一起下班，互相照应。收发消息时她常常在回家路上，车厢里挤满乘客，对话框摇晃着，一种窒息感陡然迫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大家公认的机灵鬼，乐观幽默，和所有同学都能打成一片。大学四年他经历了什么？她感到茫然，分不清变得奇怪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