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橙子(8)

唐宁宁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她将两次经历整理成文字，发在网络论坛的生活小组。得益于利落生动的描述，帖子很快就吸引了近两百次留言。网友的反应不算新鲜，无非是“等一个‘谢谢，我们在一起了’”。浏览回复时，她开始想象与他并肩在夏季的海边徒步。他们互相泼水，把冰块抛在太阳底下。
时间仿佛流淌了很久。蝉鸣渐渐平息，脆弱的叶子褪去绿意，变黄，逃离枝干。生活一如既往。工作日，人们走进密不透风的集装箱，一半退化至兽性的原始状态，另一半沦为随波逐流的货物。在那之中，他是唯一的支点。她无力割舍那种感觉，像木筏漂泊久了，终于靠在离岛的海岸。他一定会出现的，也许在冬至，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天。
对，明天。日期很模糊，记载在人事部门的档案里。毫无征兆地，优雅的女上司领着一个男生走进办公区。是他。唐宁宁不会认错，是他，他还戴着那只老式手表。
“这是我们的新人。”纪文嘉介绍道。那男生在她身后腼腆地笑。深秋，天气彻底转凉，窗外吹进裹着寒意的风。他们说了很多，但她什么也听不进了，只感到背后有上千双眼睛注视着她的自作多情。电脑网页保存着登录密码，在同事们生硬的欢迎声中，她飞速注销了论坛账号。真难堪啊。上司游刃有余地与他交谈，自己却在角落里涨红了脸。有人拉开办公区右边的门，那是一间崭新的音乐工作室。是吗，唐宁宁恍然发觉，原来她也一直在等他。

05
那个秋季起，唐宁宁拒绝做梦，拒绝再写多余的东西。书写文字就是拿刀子刺穿胸膛，割开血肉，剖出心脏。她尝试了，不小心暴露了隐秘的欲望，然后被疯狂的耻辱感痛苦鞭笞。事发时，满地破碎的自尊亟需一个解释，她将这一切的源头归结于那个人。
越过小道尽头的池塘和竹林，主路再次变得宽敞。孩子们三两结伴奔跑着。这座校园即将属于他们：湖水，茵茵草地，还有悠长的、无畏的青春时光。
班长提出去天文楼看看，于是逆着人流往东北角前
行。教学楼在这里使人想起古老的过去，那些灰色砖瓦、红木门、镂空的圆窗，出了校门就很难看到。途中她们经过小剧院，二年级时，唐宁宁在那儿为话剧社的演出操控过舞台灯光。岔路西边是第三食堂和连接北方校门的玉兰花道。东面，一座楼被绿荫环绕，安放着学校近一百六十年的历史。观光过客摩肩接踵。她们绕过游泳馆，只有曾经的在校生才知道这条通往天文楼后门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