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橙子(12)

唐宁宁迈入暗处慢慢转过了身。对面是一张普通的、陌生的脸，在灯下被照得煞白。平日完整的人形此刻变作怪物，正咧开嘴巴吐着阴狠的毒。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她听不懂，但捂着口鼻不住地干呕，感觉像混着鱼腥味和铁锈的机油被灌进喉咙。得找到什么对抗他右手的刀。包里任何东西都派不上用场，甚至没有银行卡和纸币。没时间了，陌生人举起那柄尖刃，瞬间无数黑夜的悲痛涌入瞳孔。冷汗打湿衣襟和几缕头发，神经被芜杂地搅乱，大脑和胃一起翻江倒海。想呕吐，想求救，可临死前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她到底想拉住谁的手。
砰——利器刺进肉体的声音比想象中清脆。
血液滑到前额，点滴碎块化为晶莹水雾向四周飞溅。不是刀，是老式汽水瓶。唐宁宁惊诧地楞在原地，视线越过流血的头颅，见另一道影子缓缓从幽暗现出——
那个人手握仅存的玻璃瓶颈。像是从油画里脱落下来，她赤着脚，脸上花了妆，头发和呼吸凌乱地相互交叉。那声脆响是用玻璃瓶砸向后脑。砰。又一声响，她精美优雅的面具也摔裂在尘土里。

怪物被激怒，狂啸着转向袭击的源头。纪文嘉用参差的玻璃尖刺佯装镇定。连对峙都算不上，他有刀，力气是她的几倍。被害女性通常只能在指甲缝内留下蛛丝马迹以供侦探追查。疼痛于体内爆破，血泊凝固，肠穿肚烂，枯萎的内脏朝天裸露。反抗从一开始就注定迎来惨败的覆灭，除非，她们抗争到底。
唐宁宁凭借本能抄起那根支在墙边的铁管。小道回荡着坚硬金属锤在头骨的闷响，不知为何让人联想起空山古寺里浑厚悠长的撞钟声。一下，两下，三下。飞鸟环绕群翠，溪水潺潺，蛙鸣方歇。万物流淌着，回到原初的位置，然后复归宁静。
男人耷拉下来，一动不动。她猛然唤回了意识：他看起来不像一条睡死的野狗。什么东西滑落到地面，另一种恐慌开始高速奔走，如同一簇强力电流穿透脊柱和四肢。世界从现实中抽离，模糊，只剩下喘息和急躁鼓动的脉搏还清晰着。她抬起空洞的双眼，血肉由内生长出锈迹，牢牢嵌入掌纹。纪文嘉抓起那只颤抖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她的掌心冰凉而柔软，带领她逃往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