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婴（上）

这年景像我这样常工的人，越发稀疏了。反倒穷人越多，抢我饭碗的人越多了。本想子承父业，也许倚仗我们的经验兴许开个店铺，却不料想，我们这个行当光景越发差强人意，也许终日四处奔走，才能勉强图个果腹。若是若干年前，家父尚且在世，兴许中午得个凉处喝茶歇脚，晚上酒家青楼也总能光顾呢。只是那年，家父饥的发疯，施了什么东西忽然整天整夜乱跑乱叫，不过几日便丢了性命。
当了他的旱烟锅子和他一些随身的家产，才算是勉强下葬安息了。他走之后，他的主顾也像念他似的，远离了这日渐荒芜的人世。
不知从何年起头，东边要打仗了，南方闹饥荒了，北方不知得罪了何处的神明，生疫病了。沸沸扬扬，好一阵子，待大家习以为常了，光景才真正开始一日一日惨淡了。
少见放样片的，多见卖纸钱的，少见茶饭铺子，多见棺材铺子。
有阵子，迷信见洋大夫，没多久，大多数人连一顿饭都难以保证了，从那时起能讨到的生意越来越少，越来越苛了。
家父在时，偶尔还能讨到多余的赏钱，有时雇家赏脸兴许还能同吃顿酒饭，如今，即便有活儿，恐怕，也很难支付一天的开销。
这村人越来越少，不知何时，河上竟有饿死的尸体漂过。又过了些日子，尸首甚至不全，后才得知，北方也闹饥荒，饿死不少人，有人易子互食，死的人太多，又起了瘟疫，那时起，田间的土路上，偶尔，也能遇到两三具死人了。别过家父的墓，此行我南下避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