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使人间雪满头》(3)

孟鹤堂蹲下来：“这人，我瞧着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细若蚊蝇的声音含着清冽的酒气传进孟鹤堂耳里，低头一看，这醉鬼嘴里还嘟囔着：“时也……运也命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孟鹤堂勾起嘴角，只觉好笑。
这是《时运赋》里的一句话。
“盖人生在世，富贵不可捧，贫贱不可欺，此乃天地循环，终而复始者也。”孟鹤堂细细嚼着这两句话品味，复又笑了笑：“你倒是个有几分骨气的。”
“先生？先生？”孟鹤堂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周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面前的人目似朗星，有潘安之貌，卫玠之容。
明明不认识，却好像见过。
周航这个人吧，年纪轻轻却十分稳重。从来不把柔软的一面展现出来，什么事儿都往心里憋。要是谁在他喝醉的时候走进他心里了，那就是真走进他心里了。
孟鹤堂就这么，闯进了他的心。
四、
孟鹤堂端坐在桌前，把玩着茶碗，漫不经心地问：“可曾查明了来历？”
“回将军，查明了。”
来者行了个军礼，复又言：“此人姓周名航字九良。今年十七，是徽州人。原随着父亲唱戏，是个旦角儿，弹得一手好三弦。在北平开了一个戏班子，后因父亲去世，又得罪了曹总司令，被迫遣散戏班，刚回徽州不久。”

“哦，下去吧。”
随从退出客房，室内愈发静悄。
孟鹤堂盯着床上正呼呼大睡的某人，拂衣起身，合上房门，吩咐下人道：“待他醒了，伺候他洗漱，饮下解酒茶，叫他来后厅便是。万不可吵醒他。”
下人低头说是，不禁疑惑，从不见将军如此关心一人。
现在才清晨五点，孟鹤堂回房小憩了片刻。
既是良善之人，那便好留。
十点，周航悠悠转醒，转了转脑袋，只觉头疼欲裂。丫鬟听见动静，推开房门，打来水让周航洗漱。片刻后，周航整理好，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却一声不吭。
丫鬟见周航有些拘谨，一边端上解酒茶一边说：“少爷昨个儿喝醉了酒，将军不忍您睡在外边着凉，便领了您进府休息。”
“将军？可是孟鹤堂孟将军？？”
“正是。”
周航在北平便已听说过孟鹤堂的名号。
这人年仅二十有三，没念过军校，却将一个个蛮横的兵管得服服帖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七年，出来就组建了一支自己的军队，现管辖安徽一省。
孟鹤堂生的一副温柔和气的脸，平时也好说话，但倘若惹恼了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