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同学 · 慈悲与凶狠

朱老师撞到朱老师了！
两个朱老师各自瘸了一条腿。女朱老师后来腿好了，只是略微跛脚。男朱老师得到了报应，从此跟拐杖形影不离。
三十多岁，女儿几岁，二年级的数学老师，似一座巨大的山，挥舞着拳头：“揍你哦！”，我拼命往后仰着脑袋，只是晚了一分钟收来作业本。
六年级，毕业班，留在学校帮忙盖章。“乔妍巴好像用的是她家墨似的。”我盖的章淡，但至少看得清，男朱老师冷嘲热讽了三四遍，我发誓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老师！
成绩报告单，老师们对我的评价，在一群夸奖字体中，总会有一个但是：但是性格有点内向……是的，连愤怒也是内向的。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更用力敲着印章。
传说男朱老师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他以前脾气不是这样的。
我竟然产生了一丝心疼，我竟然同情起一个讨厌的人，似乎他的粗暴和卑鄙就这么得到了赦免。他的腿瘸了，女儿又得了白血病，如此悲惨的现实，压在一个勤勤恳恳的青年乡村老师身上，脾气暴躁点，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一个人要慈悲，也要凶狠。只有慈悲，不堪一击。只有凶狠，不得人心。男朱老师教我的数学我得了优秀，教我的凶狠却得了不及格。我从不后悔我的怜悯，我后悔我的隐忍，我没有学会保护自己，我没有学会处理愤怒。
唯有谢谢，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