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同学 · 水做的男孩

“再哭，再哭，给你接个脸盆，每天早上都要等你哭完再上课是吧？”
我无比羡慕家住得离学校近的同学，大肖就是这样。放学了，第一分钟到家；上学了，最后一分钟到校。遥远的旧时光，打进泛黄的玻璃窗，金晃晃的课堂，我的思绪游走，托着脑袋，微微一转就望见大肖家的墨绿的屋顶，阳台上飘扬的袜子，望见，我自由的渴望。
可不知怎么回事，第一天上学哭就算了，已经一个月了，大肖依然很怀旧。每天早晨第一节课上课前，总是止不住流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原来男孩也是水做的。大肖天生一副沙哑的嗓子，是否，身体里的水都化成了泪？也许他早已经不想哭了，可是朱老师依然每天让他站在讲台边上，等他哭完。一个小男孩，低着头，沙哑地啜泣，雨点大的悲伤，三十六双稚嫩的眼睛，回荡的，只有一个水做的男孩，一个铁做的老师。“再哭，再哭，是不是要给你接个脸盆？”“每天都要等你哭完大家才能开始上课是不是？”“你一个男生，怎么那么爱哭？人家女同学都没你这么能耐。”
不知道重复了多久这个画面，啜泣的男孩，愤怒的老师，无动于衷的祖国的花朵。每天都会进行这漫长的仪式，最后直到啜泣不动，更加沙哑地回到自己座位。“同学们，上课！我们翻开课本第……”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鲜花扬起了脑袋，朱老师瞬间变成了温柔热情的朱老师，我们爱戴的朱老师。
后来见到大肖，是真的成了大肖，嗓子依然沙哑，水做的双眼皮眼睛，除了会笑，不会流水了，像一个“正常”的男孩。
那么幸福的他，为什么会哭？小时候，我以为幸福就是学校离家近。殊不知，这只是我的幸福。他到底在哭什么？是不喜欢上学吗？是爸爸妈妈吵架吗？是天生的吗？我永远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他确实该哭。这个世界麻木的正常，僵硬的正确，是否真的比得上那一串串真诚无比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