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

"不行啊。不行。"
那农夫看着他身前的土地，微风扫了扫他的厚手掌。尽管腰有些酸痛，他还是想再站会儿，似乎是缅怀好不容易长起一点又快死彻底的幼苗。风凉了，他眼前却更加恍惚，有那么一瞬，这地变成记忆中的样子。那太久远了，似乎是梦中曾见过的景象，应该只有做梦梦见过吧。那为什么等了这么长时间来着？这么一想真是令人头晕。
几颗稀落的星子儿点缀了黑色的天空，灰云勾出些许线条。这天空大得很，太大了，太宽了， 竟然连那边的山头都望得见。连他呼吸声和心跳声也回荡着。
不会有人再回来了，他心里明白。当然他不是在坚持去年和儿子赌的气。是他自己寄希望于这片天空。现在呢，他确信了，这片天空今后也不会落一滴水。明明他以前没这么想。
"真可笑！"一口痰吐在田里，随之是一棵枯扁的庄稼被压倒。
过去怎么抱着希望不重要，可以决定他未来的是他现在怎么想。放弃？那可是白干了这两年了！真的没人种这地了，以后那些城里人发现怎么笑话他！继续？要等多久呢？连棺材本都要赔完喽！倒是给个理由啊！
这样的思想的挣扎没有意义，回屋去。他一步一步脚印，踩上房前结实的土地。
风凉了，越刮越大，农夫的小屋旁边有棵枣树，树枝吹得哗啦啦响。到后半夜，突然地，雨水落下来，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下雨，土地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被滋润过，让半死的庄稼幼苗，泛了一丝青。
雨是第二天上半晌才停的，对于这儿，这时的天灰白得恰到好处。雨水夹着土地的味道散在空气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农夫没出来，他向来不贪睡。每天早晨他都要来打量他的苗情况如何。他总是很勤奋。许是昨晚雨下得大，未免夜里睡得好，以至于他偶然失约一次，并不打紧。不过要晚些才能体验下人生"久旱逢甘露"的兴奋了。
不到几天，"生机"二字就写在了这片崭新的土地上。没人能想到，这田里的苗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长势都好，房前也冒了点野菜。
只是这么久了，那农夫好像一直在屋里，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