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甲鱼壳的老人

小时候我住在弄堂里，有个老头隔几天就背着麻袋来这里收东西“锡箔灰，甲鱼壳”，锡箔灰就是叠了烧给过世的人的，烧成灰了，收集起来，能再做成锡箔；甲鱼壳应该是磨成粉做中药吧，毕竟那时候甲鱼也是很奢侈的食物，普通日子里家里也不会吃，吃了留下甲鱼壳还能换几块钱。
那时我还没读书，空闲时间很多，总在家门口的空地上跟小伙伴玩耍。老头大多是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来，天气不冷的话大家都在门口摆小桌子和小椅子吃饭，他来的时候正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
我从没看见他从我们这里收走哪怕一片甲鱼壳，他的麻袋也空空的，以我现在30岁的人生经验，我想与其是为了生计，可能更多的是为了排遣孤独。也许他本来就有退休工资，也有儿女，毕竟他的衣服很整洁，身体也很好。每次来了就叫几声“锡箔灰，甲鱼壳”而已，更多的是和年龄差不多的老头老太聊会儿天。他好像不太喜欢小孩，反正我们从来没和他说过话。
总的来说，他还是很沉默。有天来了兴致，说自己身体好得很，当着大家的面猛砸了自己胸口几下，还要从坡道上往下跳。唬得我几个同学的妈妈纷纷阻拦，说你年纪这么大了，别做危险动作。
我当时看着可有劲了，我可不敢这么用力地砸自己的胸口。
过了几年，我读书了，他好像来的就很少了。有次听大人们闲聊起他，什么评论也没有，就说了句：可能已经死了，就聊起了别的话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真的再也没来过了。可能是开拓了其他弄堂的生意， 这个可能性很小；也可能是搬家了，子女不让他做这种营生了；还有可能他始终孤独一人，跟大人们说的一样，死了，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已经70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