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记》二(2)

度登时为匣镜，又为致酒，悉召雄家邻里与宴谑。比婢顷大醉，奋衣起舞而歌曰：“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而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
歌讫，再拜，化为老狸而死。一座惊叹。
译文：
大业七年五月，王度因被罢官回到了河东，在河东，他见到了自己曾经的老师侯生，侯生在死前把古镜传给了他。六月，王度启程前往长安，赶到长乐坡时，天色已晚，就夜宿在程雄家中。
程雄新收了一名婢女，此女容貌秀美，名叫鹦鹉，是被人暂时寄托在此的。
王度解了马匹车驾，在程雄家门口整理衣冠时，拿出古镜自照，鹦鹉站在远处见了，当即跪下磕头，鲜血淋漓，嘴里只说：”我不敢在此逗留了。“
他觉得奇怪，就叫来主人程雄询问原因，程雄说：“在两个月前，有一位客商东来，身边带着这位婢女。当时这个女子病得很重，那客商就把她寄留在这儿，跟我说‘他回来此地时会带走此女’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来，我也不知道这个婢女的来历。“
王度认为她是精怪，便举起镜子来逼她现行，鹦鹉跪着告饶道：“请您饶我一命，我现在就变回原形。”听了这话，王度收回古镜道：“你先说清楚来历，再现出原形，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鹦鹉再次跪拜下来，陈述道：“我本是华山府君庙前长松下的一只老狸，因化形惑乱世人眼目，罪该万死。所以被府君驱逐，我逃到黄河与渭水两地之间，做了下邽县陈思恭家的义女，承蒙养育之恩，他妻子郑氏平日中待我很是亲厚，把我嫁给同乡人柴华。

但我与柴华在一起并不开心，就逃了出来，往东出韩城县时，被路上一名行商李无傲捉住了。李无傲是个蛮横人，他胁迫我与他一起流浪了数年，前段时间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忽然被留下了，本以为脱得生天。谁想竟遇到了天镜，让我不能藏身。“
王度听罢问道：”你是老狸成精，化形为人，岂不是害人吗？“
鹦鹉说：“我化形为人役使，是无害的，但我幻化形变，逃匿踪迹，被神仙道教所憎恶，自然是应当死罪的。“
王度又问道：“我想要宽赦你的罪过，可行吗？“
鹦鹉回道：“承蒙王公的厚爱，我不敢忘记您对我的恩德。可是天镜一照，无从逃匿，我毕竟久作人身，已经羞见兽体，希望您把镜子关进匣子里，让我大醉而死。“
王度道：“我把镜子收起来，你不会逃吧？”鹦鹉笑道：“王公刚刚才说了要放我走脱，我如果因你收起了镜子就逃了，岂不是正全了您对我的恩义麽？不过我不会的，天镜一到，我逃路无门，我只希望这仅存的片刻生命，能够让我了无遗憾，便已足够了。”
王度便依言把镜子收入镜匣之中，又为了获取美酒，便把程雄周边邻居家都召来宴饮作乐。
宴会上大家正在饮酒，过了少顷，及至鹦鹉大醉时，她便振袖起舞，翩翩而歌道：“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而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