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爱情

对于他和她，我知道的信息很少，记得他们生肖是龙。
他家里经营个药材店，从小念书，后来大一些到县城读中学。最喜欢他在餐桌上跟我说起那段快活的时光。
比如几个孩子一起凑钱雇个人给做饭，最美味的是炒鸡蛋，是的，他经常给我炒的鸡蛋，余生都没有再尝过这个味，当时年级小，听到这只会乐呵呵。如果有轰炸警报，他会跟伙伴一起躲进防空洞，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加上夸张的肢体语言，以至于当时我觉得防空洞既神秘又吓人。他读书成绩比我好得多，在县一中读完，有些同窗会去考大学，我天真地问他为什么没去考大学？他的答复是得去广州，路途遥远，又有水路，他阿娘担心安全，死活不让他出远门。每次聊到这，他总有些遗憾。
她的出现，是上天对他中年那段苦难岁月的馈赠。
晚年她记忆已经有些混乱了，但是仍然会絮絮叨叨，一遍又一遍告诉我，她姓李名丽华，字什么（已经过去十多年，想不起来），小时候念《大学》《中庸》……家里很疼爱她。
小家碧玉的好姑娘，遇上了一个特殊的年代。还在她阿娘肚子里的时候，阿爹参加革命牺牲了。结婚后，在某一天家里被村里人洗劫一空，只剩下三个破碗。是的，几个大人，几孩子，空荡荡的屋子，三个破碗。还没有结束，天天被批斗，熬不下去的亲人自寻短见了。他也是绝望的，看不到头的日子，没吃的没穿的腿瘸了，只余生命，可生命在那个年代又算得了什么？
她站起来撑起了一个家，怀孕后没吃的整个人肿起来，劝着亲人不要寻短见得活下去才有希望，告诉他，她会努力在生产队里攒公分……
她在我脑海里一直是柔弱的形象，他告诉我她能挑在一百多斤的扁担，我着实不敢相信。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活着的希望。
她阿爹是革命烈士，所以阿娘一直是五保户，吃喝都不用愁，晚年还偷偷接济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