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花满楼(10)

到了村尾，女孩忽然哭了，就坐在薄薄雪地里，哭得很厉害。
有人觉得哪个女孩是不是有问题，有人听出来那是南方口音，她好像是北上而来的。人们议论纷纷，猜测这个外乡人的来历，直到有个老人被吵醒了。那老人出门问什么事情叽叽喳喳的，有个没好气的跟她讲有个外地来的疯婆子偏要说这里是驼家渡，结果老人反倒朝那人发了顿火，接着便拖着腿走向那个跪在雪地中的女孩。
女孩见到一个老人向她走来，老人和她说，这里确实是驼家渡，但很久以前就不是这个名字了。女孩听后愣了许久，接着便又哭起来。老人扶着她回到屋檐下，直到女孩的抽噎声渐渐停息，她才缓缓抬头，又问道：“请问这里的墓地在哪里？”
旁人都有些震惊，但老人沉默许久，还是给他指了村北江对岸的一处地方。女孩听罢起身就走，村人好奇得不行，于是纷纷跟着她前去那片早就没人再去的墓地。
村人看到她一边走，一边拨开挡路的草木，一直走到最里边，停在一块长满青苔的高大石碑前。人们看见她一边哭，一边用自己的外套擦去坟前的雪。有人想要帮她，但最后还是被旁人拉下了。徒手清雪的工作花费了许久，远远围观的人们肩头都积起薄雪来。之后，她也不管还飘着小雪，不管自己双手红肿，颤颤巍巍地从包袱里竟拿出个香炉来……女孩花了很久才打上火，点着了香。到那个时候，她的身上已经被雪花染得一片碎白，可她依然站在插着三炷香的香炉前，一动不动。听最后一个从墓地回来的村人讲，那女孩真的在雪里站到香燃尽了才离开。

第二年的冬天，村人又见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还和去年一样，扫雪、上香，最后离开。
再往后是第三年……第四年……
村人好奇究竟什么人对她那么重要，可没有人，哪怕是那个老人，也不认识墓碑上的人名，甚至惊讶于曹家庄竟曾经有姓王的人。有人试图考证过，说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一户下游撑着船逆流而上的人家为躲避战乱定居过这里，不过稗官野史太多，考证起来着实复杂，最终大家还是放弃了，选择各过各的日子——毕竟那个人究竟是谁，女孩究竟是谁，于任何人而言都不重要。
那是一个春天，花开满楼，那都是向晚在院里亲手栽的海棠。当年的小树苗才到她肩头，如今却已经能够上二楼的露台了。
向晚打开门，女管家正好在修剪枝叶。见到向晚，她便放下剪子，躬身行礼。
“早上好，小姐。”
向晚点点头，穿过庭院来到了门外。
熙熙攘攘的大姐车来车往，路过的车夫几乎都认识她，都会放慢车速，向她招手。
“王老板，祝生意兴隆啊！”
向晚也总是会回以笑意。
当初的小村落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繁华的小镇，人们也从她傍着的江水为她取了个名字，就叫做枝江镇。说到枝江镇，那就不得不提到鼎鼎大名的王向晚王老板，早些年通过出色的经商手段，再凭借百年难遇的商机，一举称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坊间有流传称王老板其实曾经不姓王，但也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她也没有家人……倒是传言有一位同性情人。那位情人在兵荒马乱中丧生，为了怀念她，王老板便把自己的姓改成了王，王老板一帆风顺的致富之路大概也是有那位情人的护佑。这种坊间流传的风流轶事诚然有添油加醋之嫌，大家也都只当随口笑谈，毕竟他们眼里的王老板，是个重情重义，又无比善良的人，和她做生意简直可以说是荣幸，甚至有人将她比作是那慈爱的月神大人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