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海棠花：1、郭常荣决定去死(3)

叶子要黄了。郭默生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
齐州人民医院不远，拐个弯就到。
郭常荣就住在这里。重症监护病房。已经三个月了。刚刚，郭默生收到医院的电话，让他赶紧来医院一趟。他知道，这是要催他交住院费了。
护士台没有人。整个病房死一般沉寂。平常这里可是热闹得很。讨价还价的、愤怒争吵的、大声叫唤的，像一个农村大集。人们叫卖病痛，医院凭手艺收购。不一样的是，卖方还得付给买方白花花的银子。
郭默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快步向郭常荣的病房走去。
果然，一群人围在2303病房门口。郭默生呆了一下，跑过去，挤进人群。他看到了郭常荣。
郭常荣挂在窗户上，双手紧紧扒住窗棱子。他的前面，护士围成了一圈。她们伸长了脑袋，屏住呼吸，害怕打扰了郭常荣的表演。郭常荣这个动作的技术指标不小。这是20楼的窗台，往下望一眼，都晕得很。

郭默生放慢脚步，面无表情地走到护士前面。他停下脚步，瞧着郭常荣。郭常荣看见了他。他也瞧着郭默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的人也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郭常荣眼睛里涌出了两行眼泪。当眼泪砸落地上，他开始哭泣。由哽咽到嚎啕大哭。这哭声里，藏着痛，藏着愧疚，藏着一股无以言说的力量。人群感到了沉重的压抑。他们相信，在郭常荣的周围，生活给他铸造了一圈儿铁栅栏。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日复一日，只能在有限的空间来回溜达。郭常荣更惨，他只能来回张望。胸部以下，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能动弹分毫。
郭默生走过去，拽住了他的双手。冰凉，没有一丝生气。他知道，郭常荣一直在极力摆脱这个笼子。这个笼子不仅圈住了郭常荣，也圈住了郭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