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传情】伞(3)

“姥，你说你的头发怎么不继续白下去了呢？”玉珍今年八十岁了，那些黑头发就停驻在那里不再变化，仿佛她不会继续变老了一样。
“大概是……要白掉的头发当年都白过了吧。”玉珍云淡风轻地说道。曾几何时这世界于她如炼狱一般，但她总是这样，永远报以这世界温柔与善良。
“其实，也挺美的。”空气里蕴含着落叶被打湿的清新与冷冽，晶莹的雨珠缓缓地划过枝头的大红苹果。玉珍看着周围的景色，赞叹着。
对于这方土地，她选择释然，是因为这里对她来说有了新的牵挂。是牵挂着要给久未归家的外孙女儿割了嫩韭菜包饺子，是牵挂着房前的小番茄是外孙女独爱，是牵挂着柴火灶烙出的油酥糖饼最是香甜……玉珍不喜欢表达，但就是这份深沉却比什么语言都浓烈的爱拥抱着我长大。
我脑海中不停浮现的是《陈情表》中的一句：“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初读只是些浮皮潦草的感动，今日终于理解其中滋味。

微雨徐行，玉珍的脚步愈发慢了，慢些好啊，我多希望此刻的时光慢些再慢些啊，我愿意一直牵着她的手，就这样慢慢走下去。
雨势转急，一时竟成倾盆之势，这把“大”伞瞬间就显得脆弱了些。
“我先快跑几步回家了。”玉珍急忙走着。
“别跑，给你打伞！打伞！”我在后面追着，倾斜的伞面紧紧地护住了她。
我和玉珍的角色仿佛换了过来，原来人生就是在画一个圆圈。我看着如孩子般跑着的玉珍，和自己淋湿的半个肩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