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梦枝江(2)

旦日，易老爷大摆宴席，以接迎新招揽的先生，这先生自幼熟读经典，是近乡年龄最小的举人，而后执掌经文，吃的是皇粮，今日能把他恭迎来作易公子先生，可谓是三生都有幸。日将出，易公馆内便忙得不可开交，戈诨也被易老爷从卧榻上拖拽而出，甚不情愿。 晌午时分，宾客既坐，易老爷起身毕恭毕敬迎接先生，这老汉混迹商会多年，这套繁琐礼节比谁都明了。戈诨奉命在侧殿候着，时辰一到便要上前拜师行礼。 正殿已然觥筹交错，可戈诨仍未允许上前，他也只好独自歇息。甚是无聊，戈诨觉得些许困倦，便独自回到侧殿卧榻，小憩片刻。可谁知这一睡，却差点误了大事！
易老爷敬完酒后，呼公子上堂，可不知怎的，三呼竟无一句应答，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却使唤不动自己长子，易老爷觉得自己威严尽失，招呼宾客几句，便携亲故好友去侧殿招迎。谁知这逆子鼾声如雷，披头散发，盖着被子满身臭汗，丑态百出。易老爷顿时怒发冲冠，狠狠扬起右臂像公子脸上掴去。戈诨在熟睡中俨然惊醒，定了定神，心中早已火冒三丈，但碍于众宾客的面子上，遂起身连忙赔礼，整理衣冠。

在正殿拜师结束后，戈诨的目光被宾客赠送的礼品吸引，要说这位易公子从小物欲横流，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可在赠礼之中，有一件旗人所赠书画甚是新奇。画中是只米白色的牲口，形似驼，白鬃毛环绕于长颈之上，背似马，臀如云。经先生而言，这画中的牲口产自泰西，是一种康熙年间由传教士赠予皇上的神兽。“这分明就是一头白牲口么！”戈诨直言。易老爷急忙拱手赔礼，责怪舍子出言不逊，先生摆了摆手，作罢。戈诨却变本加厉，上午吃的一记耳光仍记恨于心，便气忿忿地道：“这白色畜生的银臀翘如流娼。”这一句没把易老爷气个半死，急忙把这个混账东西赶回屋去，关他个三日禁闭！转脸无奈苦笑，再三向先生赔礼。
戈诨一个人在宅内是万般无趣，灯油没收，闲书清剿。只好躺在床铺上对着月亮发呆，心中后悔之前没有说更多的污秽之词，好好解一番气。好在今日月色如水，星汉耀明，戈诨对着星空发呆，在浩瀚的星河里，有五颗星格外明亮，好似那一圆月的碎片。不知过了多久，戈诨渐渐困倦，闭目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五颗最亮的星坠入院中，化作人形。戈诨被此惊醒，急忙起身向窗外望去，发现并无异样，便察觉到只是梦境而已，遂又躺下，可他发现仅一轮圆月当空，那五颗耀眼的星汉却再无踪迹，甚是奇怪，霎时困意又袭，戈诨再度睡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在做梦，梦里他正处侧殿歇息，恭候吉时赴正殿参拜先生。忽闻后院有人呼其全名“易戈诨”，他甚是好奇，便只身前往后院一探究竟，将拜师之事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