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录］咀嚼花里行厨(2)

我想，“花里行厨”一词甚妙，更在于这其中附加着一股特别的“烟火气”。我想出了一些别的词想要复刻这意境，却发现“花里食”“花里享馔”这种词，都少了那样的烟火气。“行厨”二字实在耐人寻味。“行”，一个兀然的动词，点的实实在在一个“行动”出来。而纵观“行厨”，则又有一种亲手下厨，在姹紫嫣红之中生火做饭的生活气息。不得不说，满眼遍处的繁花，是略有一些遥不可及的美的，但一个“行厨”却硬生生把天堂边的花移栽到了街巷胡同之间，在群芳无人赏的花丛间，平添了一缕炊烟。炊烟，平日里在烟囱中升起，今次却远飘散落在了花里，烟火气便油然而生了。“花”之美，美于色，美于形；“行厨”之美，美于舌尖，美于香气，但“花里行厨”，则是美在浪漫不食人间烟火的自然中滴入了名为“人”的墨水。人在远游羁旅之中，在花扎根的泥土上架起了炉灶，那么今日的炉火，便与以往家里千篇一律的炉火有了不同，这是“花”赋予了“行厨”更飘飘乎遗世独立的韵味。
从另一个角度说，人在观赏花这样的仙家之物时，“厨”将它打破，以燃起的炊烟，压下人们逐渐漂浮起来的心，让他们牢牢地站在了一片未有落叶的泥土之上。
见此辞藻，我竟于恍然之间，生了更多的念想。“花”喻指自然，“厨”喻指人间，若不止眼于此，而是进一步扩充其外延，我想将“花”比作世间，“厨”比作人事。这世间唯以有了人才变得多姿多彩。人类啊，破了“花”单纯的繁衍生息，而是以“厨”为基，在森林中点起火种，创造了一个璀璨而浪漫的文明。“花里行厨”，“厨”予“花”意义，而人之为独立个体，当我探索世界，旅行于天地之间时，“花”之美，也便成了人最优的奖赏。

我叹服华夏古人之美学，在于简明而多义（brief and ambiguous）以小见大，广生想象，在方寸之间吞吐天地之大道。就像“花里行厨”里的景与食，浪漫与平实，流浪与归处，天堂与人间……
我后来自嘲我是跳离余光中先生本义而阐发出了不属于文内的感想。与友分享之时，朋友提到的“余光中致力于翻译的这些年，除了要求译者们通西文的典故语用现代言辞，更应通中文的博大精深与一字千金”倒反而点醒了我。我作了这样一番咀嚼，是又一次切实了体会了我中华文字之美，我华夏先贤之智。这样一想，我在这篇文章里，收获的可不止规范白话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