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世界

一次网恋奔现后，我恨极了滤镜，于是下载了“国家反滤镜APP”。
VIP试用期有七天。
第一日，照片都变成没有滤镜的样子。我看到无数大片粗糙灰暗的原图，也看到被裁剪照片里藏在角落的秘密。星云不是七彩的，白壁不是微瑕的，肤若凝脂的美少女和泡面包装上的红烧牛肉一样——都是不存在的。
第二日，甚至连前期的修饰都被抹除。减光滤镜拍出的照片亮成纯白，闪光灯拍的合影暗成纯黑，防抖的消失让三成照片糊作一团。
第三日，被拍摄物体的修饰也消失了。手机镜头仿若照妖镜，对着路人，凡化妆的、整容的，皆现原形。衣服都变成了没有图案的素淡模样，汽车和手机等也都恢复了金属光泽。
第四日，手机有了“透视”能力。一切表象皆为滤镜，它可以穿透深夜的雾气、折射的光线、碍事的墙体。然而，画面已经变成了我无法理解的样子，一个美少女会变成无数肌肉、血管以及骨骼的组合，那样真实、不加修饰又清晰可见。
我那天吐了挺久。
第五日，世界似乎变好了，我眼中的苹果又变回了苹果，美少女又变回了美少女。
等等，为什么是“我眼中”？
眼前的景象真实，却又缺乏细节，就像是一场清醒的纯粹理性者的幻梦。
第六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形体。是啊，形状，本身也是一种滤镜，并不是它最“真实”的样子。我眼中的人们再没什么高矮胖瘦之别，都变成了一串串字符串：“人类1123581321号”“人类31415926号”……万物回归了最原本的模样，信息的洪流将它们从世界的基底中划分出来，成为“这个东西”或“那个东西”。
它们仿佛无数道湍流彼此冲撞，像梵高的星空，混作一团绝对的“万有”，又湮没在绝对的“无”的背景中。
临近子夜，我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底层代码。
第七日，我再看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