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上(17)

但这个总是坐在那角落的公子爷大概是有些不同的，已经不太能记起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风雾阁的了，似乎那时北朝边军还没实行严格的宵禁，或许他面容清秀、气质不俗、出手阔绰又总是奇怪地同人坐在角落的那一桌里，但在越姬心中同太阳般耀眼的白耀相比他不过只是一个渺小星辰。在她终于对这个怪异的客人有些印象时，白耀因为边军的宵禁已经没能再来这极乐都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她知道这个奇怪的客人总是坐在角落的那一桌注视着她，其实她倒无意关心他人的眼神，也不在乎里面有几分爱慕又有几分欲望。每当她翩翩舞动时所有无意间的对视却又总会被他慌忙的避开，那份小心翼翼、那份慌张，无论如何隐藏都掩盖不了那满眼就要溢出的爱慕。不过这种眼神在极乐都里是不多见的，在这个盛满欲望的城池里什么都有可就是情字太少。但那种感觉偏偏越姬是识得的，那目光同她望向白耀时的如出一辙，同她时常见到的那些寻常客人相比，少了几分狂热也少了几分欲望。
她想他大概也是喜欢她的。
生长在极乐都里的越姬本应是对喜欢这样的词汇有所陌生的，但她知道他喜欢着她，如同她痴迷于白耀那般，也疯狂地迷恋着她。

那时周霄刚到军营中不过几天，听将士们谈起这远处突兀的极乐之地，从前在南皇城时就已听过它的鼎鼎大名，城中美色美酒美食应有尽有，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可谓富可敌国，两国的商人也向来喜欢在这城中做些贸易，可这地势偏偏是极其险峻易守难攻，又给了诸多曾为祸一方的亡命之徒一个去处，互不插手便成了两朝的不宣之秘。
但周霄想去看看。
生长在南皇城的周霄从小养尊处优却绝对谈不上自由，他的父亲甚至内阁的诸位长老们都时刻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他要读四书五经、要能精通六艺、还要练就那举世无双的剑术，甚至还要时刻被南皇提点那帝王的权术。正因为是独子所以他只能被操纵着在那笔直的道路上亦步亦趋。其实他所想要的只是在上元节时去看看城内的花灯，在初春时分去南皇城的祈灵山上看一场桃花，南朝山水秀丽、皇城锦绣繁华但都与他无关。那时的他倒也并不渴望长大，因为在他那小小世界的所有认知里所谓南朝皇帝也只不过是一个被束缚在龙椅上的虚名而已。那时他只渴望逃离这繁花似锦的皇城，只渴望那遥不可及的自由。
现在他的自由来了，远离了皇城的那难以挣脱的枷锁，极乐都这个神秘而又带有传说色彩的名字对他来说太具有吸引力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去看看了。虽然说整个南朝的边军里此时已无人能约束周霄，加之军营里无人不对这位未来的皇帝既敬且畏，但为了掩人耳目周霄还是换了身打扮，只带了名从皇城跟来的随从和一名军营中的极乐都的常客算是新认识的朋友。朋友这样的词汇在周霄和这名普通的军官之间产生实在是有些令人惊奇的，军官惊讶于周霄的随和，而周霄同样也渴望着朋友这样的稀少甚至是有些陌生的存在。他实在是太渴望拥有一些朋友了，无数个他透过南皇城深宫红墙仰望星空的夜里，他多么渴望能像诸星一般闪耀，能像诸星一般永不孤独。不过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