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听之（三）

偶翻袁枚子不语，卷二十三有故事曰粉楦。其文所写甚是有趣，故记旧事也。
余幼时，好游玩集市，长与友方君某比肩坐路边。以水一瓶，烟半盒谈天说地，闲然快活。一日有女街上缓行，年方十八九。粉面桃花，朱唇点点，目明似有繁星。身长三尺余，一笑之甚萌，千年冰雪顿消。方君某为痴，曰：今生当娶此女也！余为笑谈也。
后又数年，求学于外，未曾与其通书信。一日忽闻方君某婚配，余大喜，归乡。至居所，见新妇，非当年所见。疑问曰，当年女何在哉？方君某敛笑，似有恐怖曰，莫提，丑为惧也！
余大骇，焉能白日见鬼？细问，明其故。当日所见，念念不忘，问数人，方知某家女。追此女，掷千金一笑。女悦缠绵，然终日为妆，不见素面。以为奇，游泳，画为防水妆。至夜，趁方君某净面洁体，速卸妆，待其回房，必熄灯。一日，其夜起，掌灯一瞥，见此女素面。竟面目可憎，似巡海夜叉，肤面如碳，鼻塌眉粗杂，惊而掩面，至天明而不眠。
余闻此事，大笑而不止，虽为好友，闻此事虽悲亦不免笑。古语云，一见钟情。非情也，乃妆容也。所见钟情者须有西施，潘安之貌，本无情爱，只悦其面，怎有百年之好。今日君为美，与之相好，他日君老，他人美者，如何？一见钟情，余未有也，想来丑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