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3)

小倌儿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月娘如此模样不由有些发愣，心里道：这些年，戏团走南闯北的，姑娘什么样子的赏头没见过，为何偏偏对这些不名一文的册子，如此上心。
许是见小倌还呆呆地立在原地，程月娘不由一笑直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她面前，用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小倌儿的脑袋，半是提醒半是训导地轻声道：“那还不快去！”
只听那小倌“嗷”了一声，便飞速跑了出去。看着这飞奔而去的身影，月娘不禁出了神，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的天真无虑，但不知是从何时起，自己就对话本里的人入了迷，成了痴。
是夜人静，戏团内众人皆以睡去，唯有西北角的厢房内烛火尚未熄灭。幽若的烛光，忽明忽暗，只见一袭宽松浅色小袍的程月娘正捧着今日晚间小倌送来的本子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还会不住的照着册子比划、轻吟。一旁的桌子上还有三本一模一样发的册子，只是翻页处微微发卷，似是时常翻阅。
七月的南淮城，总是热闹的紧，南来北往的客商、各地求学的士子，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掬水台的戏更是没有断过。《水中月》、《离恨楼》、《胭脂雪》……连番的新戏日日不带重样的。

是以一连大半个月，掬水台的戏票依旧紧俏，尤其是程娘子的戏更是一票难求，其中不乏富家大户更是暗暗的订下了一季的套票。见戏票畅销，戏团内众人自是喜不自胜，唯独这程月娘脸上未见喜色，只是对那些册子更加上心。
好不容易挨到了月底，班主见众人都辛苦了，便放了两日假，戏班众人自是开心不已。一大早便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想要见识一番南淮的繁华。惟一人除外，这日程月娘换一身浅碧色夹袄，外头罩着件螺纹斗篷，一个人悄悄地从院落后门出去了。
喧闹的市庭之间，一席素案，一片孤城，一叶扁舟，身旁是一壶不知是浓是淡的酒。朴素的不行，清秀的要命。
程月娘站在画旁，细细打量了许久才缓缓道了一句：“泼墨江南，醉人的很！”
书生听到有人，便抬头扫了一眼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一介书生，不比姑娘名满阖城！”而后又低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山水之间。
见到对方如此模样，程月娘也并不气恼，只是浅笑着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他作画，直到那书生停了手里的笔，程月娘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先生所写的唱词册子，小女已经仔细拜读过了，其中见解令人叹服，小女子受益匪浅，请受小女一拜！”说完便朝书生作了个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