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B站还有文字专栏？容我试用一下）

一夜入冬，漳州的冷是不讲道理的湿冷。阴云沉沉，飘着一点雨，雾蒙蒙里只能看到土楼的斜屋顶和灰墙隐隐绰绰的轮廓，像座沉甸甸的坟墓。
很多住家在经济条件好一些后都搬走了，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不用再忍受群居的噪杂和隐私被探看的尴尬。偶尔有一两声孩子的打闹，忽远忽近地、在空旷的圆场里余音回绕又听不真切。
北面二层有间屋子敞开着，一个女人歪在门边木凳上，满脸疲态，佝着身子木木地望着屋檐外。屋里的情形隐在黑暗里，像盘踞在那里的一张血盆大口，只待伺机而动。
她能记起来了，很多年前她的第三个孩子。体质太弱，生下来脐带也没剪好，送医问药了仍一直病恹恹的，加之血型特殊，家里实在无法再负担这额外的费用。几个月后，家里男人就把孩子卖掉了，据他说卖到几千公里外一个条件还不错的生意人家，甚至七八年后他还带着两个娃一起去看过。小孩子过得很好，幸好。
日子也就这样一年一年过下来了。起初还总梦见浑身赤裸的娃娃扑到怀里，搂紧了却是树枝一样的触感。脸色焦黄，青色的脓水从没有眼球的左眼框汩汩流出，湿了她的前襟。每吓醒过来，就只能呜呜咽咽地哭。昏沉沉地，她有时靠遗忘活着，有时靠回忆活着，像个被悬在半空里呐喊的人，却既聋又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