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D纪元】Chapter 1 深海(2)

薙此时才注意到身旁有三四个人，她也说不清到底有几个。受造境的影响，她的视野范围和视力都很不稳定，还有内视的干扰，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薙只看到一人的背包里有着一个曲线优美的长颈玻璃瓶，里面盛满了好像泡菜的东西，泛着晶莹微带酒意的光。那人似乎还大声嚷嚷着什么，薙看到了一行字幕：“900kg！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负重啊！”一切渐渐缩成了老式电影中的画面，上下还留着黑色的切边。
薙开始了下潜。
刚一跃入水中，薙便感到周围瞬间挤满了黑暗。她试着在脑海里回忆构造接近海平面处的那段温柔浅蓝的水光，想象在海中看日出日落的霞光将海水浸得如火烧的模样，但失败了。她那专门训练过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正以惊人的速度下潜······下潜····
不断迎面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黑暗，身旁的人提着灯，光束几乎刚亮起就被黑暗所吞噬。薙还对那人说了一句：“只要小心不撞到灯笼鱼和鲸鱼的嘴就好啦。”然后调转身子，直直扎向海底。
光滑的黑暗像是天鹅绒，细看处仍有磨毛纤维。触手——薙的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千万条蓄势待发的触手，随时都有可能对猎物一击毙命，却在黑暗里屏息凝声。而黑暗，就是它本身。黑暗仍在急速上升，但在薙看来下方的深海却几乎是静止的。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好像唤起了她内心的不安，她紧紧盯着几乎什么也无法看清的海水，强烈的预感溢满了她不安的心。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迎面撞上灯笼鱼那交错凌乱的獠牙，和鲸那能吞下一个小岛的巨口。

倏地，薙看到一大群游离浮动的光点，平散在下方的某一高度，绝大部分是猩红色的。薙此时才感到自己的速度到底有多么恐怖，从模糊不清到那光点从身旁一掠而过，只是一秒之内的事，这速度比站在基地的方尖碑上一跃而下到地面时的速度还要快不知多少遍——再不计阻力的情况下。
猩红光点一瞬而过，薙又一次跌落进了无边的黑暗。但这次，兴许是被警醒了，薙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上方那几万米的冰凉海水，巨大的液压突然起了作用。薙的耳膜一阵锥刺般的疼痛，手脚无法动弹，像是被注了铁水浇注成了铁块，胸肺部的闷重难受，自不必说，身旁的海水仿佛在重压下突然凝固成了光滑致密黑色透明的未知物质。薙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氧气许是耗尽了，她的双眼惊恐地圆睁着，下方依旧是黑暗，带着若有若无的浑浊感，薙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如果说在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生中有过恐惧的话，她现在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恐惧。
薙双眼一闭，将要陷入沉睡。
突然，一阵温柔的抚摸，一只暖和干燥的手，触上了她的脸庞，轻轻拭去了她额角的涔涔冷汗。像是某位神明在奥林匹斯山上漫不经心地向下一瞥，看到了她的痛苦，无意间将一束温暖从高空直穿几万米的深海，穿过几十亿年亘古如此的茫茫黑暗，找到了她，抚慰了她，唤醒了她。